殿内的长孙皇后大惊,她顾不上床上的高阳,当下便冲了出去。
殿外,太子承乾正捂着肚子,像个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一脸痛苦的表情。旁边,李世民正背着手,火冒三丈地来回踱着步子,嘴里是一声比一声更响的呵斥:
“你还说高阳不知天高地厚,朕看是你!你这么大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为了个太监,你就不顾手足之情了?真是连半点孝悌都没有了!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
“那个太监叫什么?称心还是诚信的?给朕拖出去打死!朕倒要看看,为了那么个玩意儿,你是不是敢和朕断绝关系?”
李世民越说越气。承乾早就被他的话吓白了脸,哪还顾得上肚子上被踹的那一脚,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便是伸过去够李世民的衣袍,战战兢兢地请罪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
“你这会儿倒是知错了?”李世民弯下腰,狠狠盯着承乾,道,“你说话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吴王还尊敬兄长、爱护兄妹呢,你身为太子倒是目中无人了!朕还没死呢,皇位上坐的还不是你呢!你要是哪天当上皇帝了,高阳是不是就没活路了?!”
承乾被李世民看得心下直打颤,乍一听到吴王,心里又是一阵嫉恨,再听到后一句,整个人都傻了,一时间竟是心灰意冷地瘫软到了地上。
冲出来的长孙皇后,就听着李世民越说越不对劲,原还只是就着孝悌训斥太子,如今竟是口不择言地说到储君立废之事了,当下是大惊失色,冲上去便是挡在了承乾面前,跪下劝谏道:“陛下,慎言啊!储君之事关乎国本,怎可妄言?此话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高阳?怎么看皇室?陛下——”
李世民被皇后这一跪,火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当下沉声道:“皇后,起来。方才是朕一时气急……你不必如此。”
他伸手搀扶起长孙皇后,又看了看一旁眼含泪水的承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就在这儿跪着,好好反思一下!”
承乾诚惶诚恐地点头应是。他今天被李世民吓了一大跳,此刻心里哪还敢有怨言?见李世民并不是真的要废太子,几乎是喜极而泣。
长孙皇后随着李世民往殿内走去,只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太子,心里已是万分担忧。太子性格上的缺陷,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她总是劝他要注意人格,可如今的情形,可见太子竟是半点也没听进去。玄武门之事,真的不会再现吗?
长孙皇后难过得几乎要为了这几个孩子呕出一颗心来,可这些孩子又有哪个是真的听劝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压下心悸,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能倒下”,总算是在进内殿后平复下了心情。
还没等她进高阳在的屋子,就看见前面的李世民在屋子外停了步子。长孙皇后有些惊奇地顺着李世民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殿内,原本长孙皇后坐着的地方被吴王恪占着了。
李恪双手握着高阳身侧的手,侧着脸,把高阳的手贴在他脸颊上,背对着房门的背影,瘦削又倔强,透着担忧。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似感慨、似遗憾地说道:“吴王确实爱护手足啊,承乾不如他。”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屋里的李恪,闻言,脸上神色倒是一松,点了点头:“是啊,恪儿类我。”
长孙皇后心下就是一咯噔,细细看了眼李世民,见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方才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却是说不出话了。
“走吧。”李世民转身就要离开,“高阳就交给你了。”
皇后跟上,问道:“陛下不进去看看高阳?”
李世民步子顿了顿,苦笑道:“那丫头,还在怪朕呢。”
高阳的屋子里,李恪还是那个动作,背对着房门的脸上却是带着几分阴狠。
在长孙皇后一出去后,他便走了过去。他看着床上毫无生机的高阳,耳边却是一字不落地把李世民和太子的话都听进了耳里。
他握着高阳没有热乎气的手,眼神专注而执着地看着她的脸,心里又是悔恨、又是愤怒,更是说不出的担心难过,他几乎恨不得以身相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