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启洛同那魔龙御剑行了数万余里路,自越明一路向西。但见脚下人烟渐渐稀少,苍茫群山,丛林如黛。魔兽出没踪迹亦是日益增多。
二人直行至极西之地方才停下,此处十方青苍大山,崖高万仞,几欲与天齐。若要翻过山去,便要忍受山顶金风侵袭。那金风生自天顶,呼啸而下,并非凡界之物,纵然是高阶修士亦抵抗不得,若是碰上一丝,轻则皮肉消融,重则尸骨无存。故而此地便被世人唤作神止山,取的便是神仙到此亦要止步之意。
风启洛立在神止山脚下,眼前苍灰石壁笔直高耸,身后苍莽林海蔓延天际。又有野兽咆哮,自四围隐隐传来,便恍然生了些与世隔绝的宁静之心来。
往日种种争斗提防,在此总算可暂且放下。
他又花了些时辰,神识仔细扫荡,在一处山脚下寻到了合适的山洞,洞深不过丈余,故而被罡风吹得极为干净,并无半丝野兽气味残留。风启洛行得几步便抵达洞底,那处岩壁自底而上泛红,又抬手一碰,砂石干燥、触手温热,正是在一处地火脉上。
他如今金丹未成,那三昧真火仍是虚弱一线,若不借助外力,炼器只怕困难重重。
梨迦罗刹亦是与他并肩而行,又立在浅洞外,罡风阵阵吹拂他披散肩头的黑发与袍摆,猎猎翻飞,有若神龙摆尾。这魔龙视线落在苍灰石壁之上,眸中竟泛起几分怀念之色,“数万年前,大陆便是这般杳无人烟,歌舞升平。当真叫人怀念。”
风启洛略一皱眉,“既无人烟,何来歌舞。”他又将刺猬取出,命他化了黑金古剑,倒提在手,出洞后朝梨迦罗刹递去,“需借风雷之力,将这浅洞挖得深些。”
梨迦罗刹仍在洞外昂首而立,冷嗤一声,并不接剑,“鸟鸣兽喑,俱是欢歌;叶生花落,皆为乐舞。与尔等凡人何干。本座万年称王,从不为人做苦力。”
风启洛见他桀骜如此,亦是无奈,只道:“你自去餐风饮露、幕天席地亦无妨,那洞中有地火脉流过,正合建个炼器炼丹的火炉。只是神止山岩石奇硬,若无风雷相助,怎可成事。”
梨迦罗刹脸色阴晴不定,似是思虑许久,方才笑道:“待风雷出来,我便镇守紫府识海二处。你且抓紧些,时日一久,只怕我元神与这躯壳融合,若是再要脱离,又困难得多。”
风启洛目光微凝,原先想要借机驱逐魔龙的计策,如今亦是不可行。他若占据紫府识海,便是投鼠忌器,若是强行驱逐,只怕这两处要被尽毁。结婴之前,便是修士神识所在,一时间他竟是束手无策。
无论他心中如何不甘愿风雷受这万年前的远古幽魂拖累,只得心中低叹一声,面上却笑道:“陛下这般谨小慎微,未免有些气量狭小。”
梨迦罗刹却是眸色一深,低笑道:“本座不过大意了一次,就被分尸九块。自是不敢再犯。”
说罢便闭起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森冷锐利,有若寒冰长枪一般。
风雷立在原地,向四周观望。沉声道:“那魔龙劫持你至此?”
风启洛心中亦是低叹,上前几步,一手提剑,一手环过风雷腰身,竟将头埋在他胸怀之中。
风雷怀抱宽阔温暖,与往日并无二致。
风启洛便趁这温存时刻,将前情一一道来。
风雷默然片刻,方才道:“前世我被困风神后山,并未参加试剑赏花会。”
风启洛亦明了他言下之意。六凶兽恶名在外,唯有邪鬼可化人形,却也是性情不定,时时暴走。故而皆难靠近仙树所在之处。
若非血契对风雷体内的邪鬼凶性有压制之力,只怕他二人尚不至于勇闯越明国都。
阴差阳错,皆是天地造化之功。
到如今,魔龙现世,只怕九国一庄尽皆陷入恐慌之中。
风启洛此时远在数万里外,心中叹息,这场大乱,来得委实早了一些。若待他结丹,并进阶高级炼丹师之后再生此乱,他自是可审时度势,推波助澜。此时却只得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既非人力可左右,风启洛叹上一句也就作罢,便同风雷进入那浅洞中,将他所想的洞府一提。风雷略颔首,风启洛却又阻住他行动,自乾坤戒中取出那瓶花蜜来,“你先服下三成,温养内伤。其余我再炼制成丹药给你服用。”
青瓷瓶塞打开,甜香充溢,风启洛却觉洞中又冷了几分。风雷却是不语,只将那瓷瓶接过,仰头便将那澄澈如玉液的花蜜灌入口中,吞咽入腹。风启洛在旁观望,却是忍俊不禁,被风雷那宛若吞服苦药一般的神情触动。只怕这剑修,是极厌恶甜食的。
风启洛收了瓷瓶,见风雷抬起左手,拇指在唇缘一抹,便心中一动,将他手腕握住。风雷不知他意图,只是静静注视。
他又伸出舌尖,在风雷拇指指腹轻轻舔过,清冽蜜甜的滋味便自舌尖传来,又沾了这剑修几分森冷灵气,竟是格外甘美。
浅洞之中,仍时时有罡风卷入,那二人便立在风口,离得近了,青黑二色衣衫与墨染般长发,俱缠绕一起,难分彼此。
风雷身躯略有僵硬,低头看那少年一点红艳舌尖扫过手指,又挑眉一扫,眼神藏了捉弄之意,竟有几分不可方物的妖冶之色。
风启洛见他沉默不语,便生了得寸进尺之心,又抬手勾住风雷颈项后脑。那剑修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有余,故而他只得手掌用力,又竭力踮脚,待风雷配合低头时,方才伸出舌尖,将他唇边沾染的花蜜细细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