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喂下几碗云霞化水,乔蒙尘的白一块黑一块的脸上平静许多,鼻腔中传出不很均匀的鼾声。
翼经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望着山丘顶上残缺不全的各色云霞发呆,不知在琢磨啥好事。突然,他猛然想到一个关节,不禁叫出声来:“哎呀,今天不应该是白螣出现的日子?”
一句话点醒一大片!
可不是咋的?白螣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上一次已经就爽了约,让大伙儿红口白牙地等了三年!一想到主动端上前来的、白生生的鲜肉,小矮人们个个心驰神往,摩拳擦掌地巴不得立马扯下一块肉往嘴里送。小神经翼小开更是两眼冒光,口里直哼哼着赶快去取肉,像贪吃的猪一般。
独居于这一方小天地的确不错,没人骚扰少有担忧;但,却是过着一种嘴里都能淡出鸟来的日子。上顿是花蜜+香草饼,下顿是香草饼+花蜜。好不容易盼着打一回牙祭,操!还特么是花蜜二重奏、草饼连连看!
话说避祸至此之前,奥岐岛翼氏也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主,要不是生命诚可贵,疯子才会选择这种缺油少荤、没有美酒相交佳人相伴的苦逼日子过……
中央黄顶山丘后面不远的地面,有一蓬绿草长得粗壮挺拔,不类这涧中花花草草。绿草其间,藏有苦地半亩。这垄地周边呈圆盘状,土质油亮看似肥沃,实则甚为贫瘠,根本就是一毛不拔寸草难生,与四周郁葱的香草相映成趣。
现在的时辰还不算晚,如果白螣能够良心发现,会主动把肥肉送到嘴边来吧?
幽者后裔们急不可耐走近这块地,然后俯下身子,以比自己高很多的叶子为掩护,极力避免发出声响惊动可能出现的白螣。不知何时,翼小开和几个稍大的青年已换好屠夫装束,等待中,他们用手刮蹭着衣服上面已粘了数十年的肉屑血渍,自欺欺人地开动起心理暗示来。
等了一阵,翼小开终于没了耐心,拔出牛耳尖刀同无辜的小草们斗气。刀锋一扫,飘零的叶子让开视线,把个倔强的小野蛮人暴露在外。
翼朝山,翼经的独子也即是小野蛮人的堂叔,实在忍不住便拍了他一记。奇怪,往日里无法无天的小无赖竟然不吭不响的,像乖孩子一样不敢再造次。
食色性也,吃货和强暴达人最懂。
隔着蓬草,众人还是嗅得出从泛着油光的土层深处冒出的血腥味、油腻味。视线抬高,碧蓝晴空一览无余。久居于此的众人皆知,只有天气不那么好时,眼睛才看得到某种在其他地方无法一见的东西。
恰好,不知从哪里刮来一大团铅云,定定地盖住头顶上的天空,让隐藏在空气分子中的东西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真容来。
这是翼氏一族小心守护的秘密,外人从来无法窥探万一。翼经抹了抹长胡须上的水珠……口水?不放心地回望了一眼——不管如何,远处有外来人的存在,总归不太让人放心。
晶体内少女的娇躯影影绰绰的,谅必被宠坏的慕大小姐还在使着性子不肯出来。继续旋转视角,来到她的三点钟方向。离地寸余的三色霞云坑微微起伏,好像生命体似的有节奏地一呼一吸着。
还好啦,那个古里古怪的异乡客尚自昏睡中——可是,人呢?负责看护他的翼大开死哪里去了?
翼经一惊,腾空而起仔细观察:毛线!哪里还有什么人?用来充作棺材盖板兼被子的白色霞板被掀开一角,里面基本上是空的。
翼经再回头,擅离职守的翼大开,早就拱进围观的族人之中去了。在他身旁草长得最繁茂的凹地里,乔蒙尘伸长脖子也聚精会神地发着愣。不言而喻,他也为横亘在空中的东西所震惊,而且,还顺带继承了千百年来围观群众的光荣传统:卖呆。
事到如今,翼经也无暇抱怨,错过这次机会,只怕又得等上三年。
阳光透不过铅云,在与四周形成强烈视觉反差的云层下,一架长得见不到头、从西北方向一直延伸到这里的古老云河河道,曝光于乔蒙尘的视线内。
外观看,河道是以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云团所建,然后架设在虚空之中。浅色人造云河大堤不声不响的浮于头顶,风吹不断雨打不散,好像天造地设的那样自然。当然,由于天长日久,好多地方的云朵都残缺不全,在破损得最厉害的河道底部,有流云如飞瀑之水坠下天幕,滴滴答答不见停息。最后,越低越淡的流云融入碧浪翻滚的草海里,不见了踪迹。
荒废了的天河河道吗?
即便每几天就会被强制刷一次大脑,更新一下世界观,乔蒙尘还是深深地被这巧夺天工、神鬼莫测的建筑所惊吓了,这得要耗费多高的人工、多大的投入、多强的决心,才造得出这样的引水工程?
别的不说了,只能佩服这设计师的脑洞够大!
只是,在河道的下水口,也就是那一小块光秃秃的土地上方,从天而降的云流稀少,缺乏壮丽磅礴的气势。想来,这河道破旧不堪,云流在一路上已流失殆尽。能有这么多云流撑到终点草云涧,也算是很给设计师面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