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终于变幻了大王旗。
勾琥与敖毛九那惊心动魄的四番战结束很长一段时间,在爻山后光影照不透的地方,无数夜魔冥怪都在蠢蠢欲动,只是,它们并不傻,没有一个敢越雷池半步的。直到地底深处那一汪喷泉慢慢凝固成晶,那一棵自主变换造型的透明植株形同死亡,那氤氲之气逐渐消散化为无色的尘埃。
地底喷泉乃应泉,是采自七重天星星海的蓝色霓虹雾化而成的。冥界上次的入侵,选择失明的琰浮洲阳氏和应天城慕氏深受各界众神的诟病。为能准确掌握冥界力量的兴亡变化,两大家族合力在东域爻山、极北寒地等处布下几座应泉,算是对黑暗势力的预警,也算是一种亡羊补牢……
明白人却知道,这不过只是一种姿态,像冷战时期美苏互为核讹诈的国家关系那样,有时仅仅是做给局外人看的。你信则灵,不信嘛,也就那么回事。
按千年前的评估,要搞掂邪恶的冥人世界,无论慕氏还是琰浮洲,不须联手就能秒掉东域的冥界大本营。唯一有些难度的,可能还在于,怎样才能彻底镇住极北寒地那些恶魔始祖、四大冥王以及他们各自的分支。
自诩为上界第一人的阳承翰,也有点小头疼。
四番战结束后的第二个整月,也就是乔蒙尘撒谎骗土尔七的当日,在翟狄许以五颗雾犼兽灵的诱惑下,花冥甲士千夫长司五碎强行驾着不愿意第一个出头的冥蝠,战战兢兢降到已经干涸的龙息潭畔。
龙息潭干涸了,应泉晶体石化了,敖毛九那庞大的身躯,也硬硬的变成一堵石墙,石墙上密匝匝的全是据骨锥。心头的石头落下,司五碎那张全是骨架的脸有暗萤闪过,这是低阶冥人兴奋的标志。
在石化妖龙不远处,意外开启冥智、曾经不可一世的土龙之王——豁耳勾琥,直挺挺地仰面而亡。蛇纹肚腹有无数令人恶心的莲蓬状孔洞,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过目不忘。在豁耳的下方,一把小刀深没余柄;拒信,这才是勾琥致命所在。
在勾琥尸身下,一些灰黑色的丸子有暗光流连。卡在修炼关键时期的司五碎大喜过望,这些黑丸正是从莲蓬孔中分离的兽珠,服之对它的裨益不言而喻。顾不得兽珠的冥火烧得利爪嗞嗞冒烟,司五碎撕下在上次征战缴获的海婴皮,裹住爪尖。面对得来不易的兽珠宝物,它可不想放过一颗。
失去海婴皮的滋养,锁骨处上千年的旧伤重新暴露在白昼中,同样冒着青色的烟。不知那把遭天雷的龙牙剑被注了什么法力,过了这么久,想了无数招,都没法根治伤口,虽然仅仅是被剑芒一带而过。
最后一枚黑丸,散落在勾琥那豁了一个口的耳朵下方。司五碎厌恶地抬起蓝血凝结着稀疏细毛的蜥蜴头,费力掏出这颗兽珠,然后恶作剧地重重一摔,看着蓝舌头在僵死的嘴唇外左右摆动着,解气!
“取我冥智不说,又损我肉身,你待怎样?”
冷幽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天坑底部回荡,唬得司五碎全身一震头皮发麻。在它护耳帽上方三尺,蓝莹莹的勾琥之首,一颤一颤的煞是瘆人,牙尖上兀自滴着原色的红血。
壁虎尚可以断尾求生,同理,炼就兽珠的同门大师兄死而不僵,以残存的冥智幻为兽首,说出最后的遗言:“我可以原谅你的不敬,但是,你必须替我完成一件事。”
“龙王……您请说,”司五碎奴性十足地跪伏下去,“小的拼死一搏,也定要替龙王完成心愿。”
在勾琥之首咬牙切齿说出乔蒙尘外形的同时,兽血滴滴答答淌成一条线,表明残留的冥智就快支撑不了多久,一旦冥智化尽,土龙中的战斗机也就万劫不复了。
“用心找到他,灭了他!要不……我的魂魄会变成厉鬼……诅咒……你和你的子孙生生世世……”
一死方休,敖毛九和土龙勾琥,这两个对峙了千年的死对头,可能再已没有机会重新碰面,它们带着各自的咒念和阴魂,去往不同的归宿地,守望着微乎其微的造化。
后面跟进的同伴须臾必到,既要保住捡到的勾琥兽珠,又要替死鬼完成杀人计划,怎么办?司五碎转了几个念头,一个万全之策已然成型。勾琥是那个人类杀死的,这一点千真万确……那么,连带兽珠在内,全部嫁祸给他又有何不妥?
刚定下基调,砰砰砰,几个业务不熟的花冥甲士接二连三从空中坠下,生生砸在敖毛九的石尸上,痛得怪叫不已。
更多的甲士从天而降,奇形怪状的鬼脸妖面中拥出花冥甲士首领、司五碎的老大翟狄。听完司五碎的讲述,翟狄冲天哈哈哈大笑一通,随即命手下发射雳火凌通知大部队,又一个杀人季可以正式拉开大幕了。
一听到雳火凌,人群纷纷后退,就怕祸从天降,让自己无端遭罪,被乱点了鸳鸯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