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两日便是望日,风灵不敢怠慢,无更鼔未响,便在坊门口候着。
待那第一道浑重悠远的鼓声击破长安城的黎明时,她便成了头一个怀远坊内头一个出坊的。法寿寺是尼寺,带男客同往不便,风灵早一日便令家中小厮领她走了一遍,故一人独去,到得也算快。
时辰尚早,法寿寺中只有寥寥数位香客,风灵先自上了香,敬拜了大殿的菩萨,祝祷过一番,未见玉勒图孜前来,只得在殿外的庭院中找了张石凳坐着。
日头抬升时分,尼寺中多了些人来进香,风灵盯着每一位进出的夫人娘子,不敢松懈半分,生怕错漏了。
约莫半个时辰,有人在风灵身后轻轻念了一声佛号。风灵转过脸,原是一名年轻姑子立在她身后,双手合十在胸前垂头低声道:“娘子可是在等人?”
风灵起身还礼,“确是在等人。”
那姑子略一点头,“请娘子随我来。”
风灵疑惑,却也跟着那姑子去了,绕过大殿,穿过后院,径直到了最后一进内院禅房。姑子立定向风灵道:“娘子所等之人,已在禅房中静候许久,娘子请自便。”
风灵忙谢过女尼引路,不等她走上石阶,禅房的门倒自己先开了,从里头走出来请她的,正是那日来传话的胡婢。
“你在那大殿前头候我,却是候不着的。”玉勒图孜笑嘻嘻地走到门前,今日不似西市遇着时的寻常人家娘子的打扮,却是正正经经高门贵妇的模样,绫罗夹衫子,半臂短襦上金丝绣成的大朵吉祥莲花纹,缁色的八幅襦裙,端正的圆髻上对插了四支金镶玉的大簪,金梳玉珠,各色齐全。
这模样,与两年前伊吾道上前途多舛的落魄焉耆王族大相径庭,而玉勒图孜便犹如绫罗金玉包裹着的一株开得正好的鲜花,鲜活的生命力努力想要挣破包裹,向外怒放。
风灵走上石阶,屈膝向她行了个礼:“风灵见过玉勒弘忽。”
玉勒图孜稍稍一愣,提起裙裾便出门将她拉进了禅房。“谁要你行那样的礼,素日里最厌烦的便是这个。”
“不教人行礼,却还端着贵人的架势,分明早到了,却要人在外头枯等大半时辰。”风灵撇嘴相讥,她本就有得理不饶人的秉性,遇上玉勒图孜,也不知怎的,更是一句不肯让。
玉勒图孜却不同她计较这些,拉着她的手道:“你那情郎,情势不妙啊。”
风灵垂下了脑袋,沉重地点了几下。
“渎职、戍守失利,这都算不得什么,怎就有了通敌之嫌。虽只是个‘嫌’字,可轻则贬黜流徙,重则……”玉勒图孜皱了皱眉,仍是爽直地说了出来:“重则死罪。他究竟有无……”
风灵猛地一抬头,极认真地望着玉勒图孜的眼眸:“风灵认定之人,岂会是那等首鼠两端,通敌求利的小人?”
“那他可是开罪了什么权高位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