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竟和徐修口中之人,便是昔日火焰城城主之子,主动交出星辰断剑的段钧行,此刻正在山阳城堡的会客大厅中,但情况却并非徐修预料的那样。
段钧行和随从一起坐起了冷板凳,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从正午到傍晚,除了先前有人将他们领进来之外,便再无人理会,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奉上。
段钧行年幼时不得其父待见,所以曾被派到山阳堡城当质子,这在人族中很常见,各个势力之间,通常都会向邻近的势力派驻嫡系弟子,当做沟通的桥梁或是人质,以防爆发大的冲突。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卵用,但也作为一个惯例流传了数千年,直到最近轮回者崛起后,才逐渐被废止。
他在山阳堡时,城主王重山对他颇为照顾,并且与其幼女一同长大,因而判断此行并无危险,便只带了两个随从。
其中一人眼神孤狂,竟是怀灭,他随白凡离开风云世界,来到本源世界之后,一直跟着铁神等人为仙古宗炼制兵甲,倒也功劳不小。
但与生性淡薄的怀空不同,他一生的追求显然不是做个铁匠,力量与权力才是他心中所殷盼的。
于是他离开炼器阁,想要加入战斗部门,立功扬名。几番思虑后,最终选择了镜天部,成为段钧行的手下。
以他狂傲的性子能甘愿跟随段钧行,原因只有两个:
其一,段钧行是申不竟的亲传弟子,相当于镜天部的少主,地位大非寻常。
其二,在整个仙古宗的二代弟子中,段钧行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突破筑基期的,天赋当真骇人,堪称恐怖,被喻为二代弟子之首,足以令他心服。
而段钧行,因为从小的经历磨炼,除了修炼天赋之外,他的心智也同样过人,自被申不竟收为弟子后,许多申不竟因为性格原因想不到,或是不愿做的事情,便会由他来办。
譬如与怀灭亲近,也是看重了他身后代表的修炼阁一脉,想要引为奥援。
并非是他起了什么不轨之心,而是形势如此,不得不为。
人类自有了情感,便会分出亲疏远近,而进一步的便是拉帮结派,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够将之杜绝,仙古宗自然也无法例外。
随着白凡逐渐隐退,和仙古宗发日益展壮大,宗内的形势便变得复杂起来。
以前还只是五大天部争夺资源,但随后修教院、东西两宫、荒城三氏以及相城柳氏等等其他归附的势力加入后,就变得愈发的错综复杂,随后弱势的一方联合对抗强势的一方,争夺资源和权利也就在说难免。
这是人类的天性,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己斗,只有斗才能前进,一旦不斗了,反而开始在安逸中衰弱。
飘絮即便洞若火烛,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只能如白凡所说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他们在宗规戒律的范围之内折腾,也便由他们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将要下山,昏暗的余晖洒在大厅内,令人心情更加低沉。
“段师兄,这王家实在无礼至极,一个小小的堡城也敢如此拿捏作态,不如咱们回去禀明大统领,发兵直接将他踏平便是。”
怀灭终于忍不住朝段钧行开口说道,目光阴狠,显然已是怒极。仙古宗以入门时间排辈,并且无论何人之前是什么门派,一旦真正加入仙古宗后,便只有一个身份,便是仙古宗弟子,所以怀灭对段钧行以师兄相城。
段钧行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摊开右手,上面竟带着五个指环,每根手指一个,全都是黑铁所铸,看起来很厚重,并且一圈一圈的,满是刻纹,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
但他却撑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左手在上面细微挪动,调整片刻后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这才平静道:“师弟,修行贵在修心,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人而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
他话音刚落,门口处就传来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而后有一个貌似粗狂豪迈的声音大声道:“贤侄,伯父有事耽搁,以至于现在才来,怠慢了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段钧行看着对面一行人走来,也不起身,就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道:“伯父客套了,晚辈坐久了,以至于腿麻无力,不能起身相迎,也请伯父千万不要见怪!”
当先的一名国字脸,长着虬髯的大汉一怔,脚步顿下,呆立片刻,又仿若没事人一般,笑道:“贤侄说笑了”。
这时,他眉头忽地一皱,沉声道:“另外方才似乎听到贤侄说,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人惹怒了贤侄,不知说的是何人?若是我府中之人,贤侄指出来,伯父定严惩不贷。”
段钧行目光在他身后一扫,不再跟他纠缠,而是话锋一转,呵呵笑道:“伯父,怎么没有见到云妹?”
“她正在陪同镇山堡城的庞公子和荒城来的贵客,眼下脱不开身,贤侄不会是特意等她的吧?”虬髯大汉故作惊讶,同时在荒城二字上的声音极重。
段钧行闻言收起笑脸,露出莫名其妙的怅惘之意,似乎还带着一丝悲悯,站起身来幽幽叹道:“哎,既然如此,晚辈便告辞了。”
虬髯大汉眼中露出不屑之意,一闪而逝,脸上却笑道:“吃了晚饭再走吧,不然你父亲可要说我照顾不周了。”
段钧行上前两步,凑到他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吃了,谢谢。”
虬髯大汉神色一怔,也收起笑容,眯起双眼说:“那贤侄好走,不送!”
“呵呵,伯父自己多保重吧。”
段钧行摇了摇头,径直向门外走去,怀灭与另一名随从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