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高悬,清辉四溢,月下缓缓行驶的马车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荀久原以为扶笙定是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她准备阖上眼眸先睡会儿,却不曾想耳边传来清幽的声音,“是一个故人。”
故人……
荀久眼眸微动,她从未听扶笙说起过他在魏国认识过什么人。
当然,季黎明除外。
不过,能得女帝亲自开口让扶笙去招待的,想必不会是一般人罢?
荀久莞尔一笑,“既是故人前来,为何你看上去面色不太好?”
扶笙淡淡瞟她一眼,“何以见得我面色不好?”
荀久“唔”一声,托腮道:“刚才在帝寝殿的时候,你在看到拜帖上的人名时明显晃神了好久,莫非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和谐?”
“倒不是。”扶笙牵唇,“我只是没想到他竟会代表魏国前来朝贺。”
“那他……是什么身份?”荀久轻声问。
“到时候来了你就知道了。”扶笙难得的在她面前故意卖关子。
“讨厌!”荀久轻轻一捶打在他胸口,“吊人胃口很无耻,知道吗?”
似是不喜车厢内光线太过昏暗,扶笙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
甫一打开,荀久就被那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赶紧抬袖遮眼。
扶笙寻了个位置将夜明珠安放好,这才侧目看着荀久,她方才因为紧张而紧绷的小脸彻底放松下来,此时因羞恼而微微泛红。
扶笙的目光,在看到她精致妆容时微微眯了眯,随后颇有些不悦道:“如果到时候宫里设宴,女皇陛下让你参加的话,你不准描眉化妆,不准穿轻薄衣裳,不准露出脖子以下的任何部位,不准在宫宴上笑,更不准展露任何才艺。”
正在吃寒瓜的荀久,突然重重咳嗽起来。
扶笙替她捶了捶后背。
荀久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哭笑不得地看着扶笙,“你直接让我禁止参加宫宴不是更好?”
“嗯。”他淡淡点头,“就等着你这句话。”
“喂!”荀久扶额,“到时候女皇陛下让我参加的话,难不成你让我抗旨?”
他挑眉看着她,笑得很温润,“如果你抗旨是为了我的话,我会很乐意替你摆平。”
荀久狠狠咬了一口瓜,不明白她不参加宫宴究竟怎么就是为了他了?
“不去就不去!”荀久哼声,“那种场合,我还不喜欢呢!”
“那样最好。”扶笙再度莞尔,“宫宴当天,我会把西城那个铺子的地契给你,你可以带着你的丫鬟去看看。”
荀久双眼一亮,方才的郁结之气顷刻烟消云散,随即嘿嘿笑道:“地契在手的话,什么事都好商量,不就是宫宴么?不稀罕!”
话落,她又疑惑道:“你怎么会有地契,不是被扔了吗?”
“是另外一间铺子,就在刘权挑的那间对面,也是黄金位置。”扶笙淡声答。
荀久恍然大悟,“这样似乎也不错。”
同昨夜一样,扶笙吩咐商义先将荀久送回她的宅子才调头回秦王府。
荀久才刚进门,就见到花脂已经带着好几个宫人站在院里,人人手中都端着托盘,全用明黄绸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放了什么。
“这……”荀久疾步走过去,对最前面的花脂福身一礼,惊道:“姑姑这么晚了还出宫?”
花脂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后面宫人手里的托盘,“奉女皇陛下之命,这些,都是给姑娘的赏赐。”
荀久一愣,“女皇陛下为什么要赏赐我?”
花脂笑容不变,“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荀久没问出什么来,索性作罢,笑道:“那姑姑里面请,喝杯茶再走。”
“不了。”花脂抬头看看天色,“宫门原本已经落钥,为了给姑娘送赏赐才重新开的,若我再耽搁,只怕就进不去了。”
宫人们依次将赏赐摆放进屋,招桐和柳妈妈在里面一一记录。
荀久将花脂唤到一旁,轻声问:“姑姑可知阿紫近况如何?”
花脂闻言大惊失色,忙伸手掩住荀久的嘴巴,抬眼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唏嘘:“姑娘这话可不能乱问。”
荀久心思一动,想着花脂竟然如此讳莫如深,莫非阿紫是细作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
正晃神间,花脂又低声在她耳边道:“前些日子陛下从上庸回来,就有宫人在私底下议论阿紫姑姑和羽大人有私情,被女皇陛下知道以后,全部拔了舌根活活打死了。”
荀久打了个冷噤。
花脂又道:“这种事,我们平日里都不敢提一个字的。”
荀久淡然一笑,“那些不过都是传言而已,阿紫姑姑在女皇陛下身边伺候多年,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
“姑娘说得是。”花脂会心一笑,识趣地打圆场。
送走了花脂和一众宫人,荀久沐浴后躺到床上,想到刚才的谈话内容,不禁替羽义和阿紫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转念一想,阿紫既然是“主上”亲自培养的人,那么只要顺着她这条线就能查到那个人的身份,扶笙断然不可能杀了她,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策反阿紫,让她成为自己的人。
接下来的两三天,扶笙忙于处理政务,荀久便没什么事,整日带着小丫头和柳妈妈在后院刨土种药。
季府招聘家丁丫鬟的时候,识字是首要条件。
所以,招桐和柳妈妈都认得字。
荀久知道后,自然欣喜,得空的时候就会教她们一些基础药理,小丫头学得飞快,柳妈妈上了年纪,自然没有招桐那么好的吸收能力,只能勉强认得几味中药。
一晃四日过去。
这天中午,荀久正躺在木槿花下的摇椅上纳凉,忽闻大门被人敲响,荀久转眸看了看,招桐和柳妈妈正在那边拿着医书讨论什么,她索性自己起身去开门。
当看清外面站着的人一身玄色衣袍,头戴帷帽时,不由得惊了一下。
“小吱吱?”荀久很讶异,这个人竟然会主动来找她?!
徵义在门口站定,分毫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声音一如初见那般僵硬机械,“刘权在京郊殿下的宅子里等你。”
“哦。”荀久顺着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道:“等等……”
徵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既然是刘权来找我,为什么会在京郊?”她问。
“他去那边接唐姑娘。”徵义慢吞吞答。
“唐……你说那个海盗千金?”荀久恍然大悟,她记得那日在凌云海港,扶笙隐约有提过的。
“嗯。”徵义轻轻颔首,脸上并无过多情绪。
“那你等我一会儿。”荀久说完,转身回了院子,叫上招桐,两人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后跟着徵义出门。
外面停了一辆马车。
荀久掀帘上去,招桐站在外面,准备与马车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