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去府医处提了医箱来到蘅芜苑时,女帝正坐在一棵悬铃木树下,石桌上摆放着一个琉璃缸,缸里两尾红色小鱼游得欢快,鱼尾摆动泛开层层水波。
女帝修长的手指搭在琉璃缸壁上,指腹来回勾勒着小鱼的形状。
夕阳给她完美的侧颜镀上一层浅金色,从荀久这个角度看去,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对着琉璃缸憧憬未来。
心头微微一动,荀久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扰,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花脂端了解暑的瓜果过来,见到荀久,身子福了福,唤了声:“久姑娘。”
女帝闻声收了动作侧过身来扫了荀久一眼,吩咐已经将瓜果摆好的花脂退下去,用牙箸夹了一小块寒瓜塞进嘴里吃了才慢悠悠开口,“那天晚上,躲在殡宫冰床后面的人是你。”
这是一个肯定句。
荀久听得很清楚,女帝并不是在以询问的语气跟她讲话。
她没吭声,算是默认。
女帝从何得知的,荀久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女帝的智商绝不比扶笙差多少,要查到这些轻而易举。
“你是朕见过的……”女帝语气停顿一瞬,接着道:“子楚愿意亲近的第一个女人。”
荀久心中直翻白眼,就魔王那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是个女人看见都提不起性趣好么?谁愿意亲近谁还不一定哩。
没听见荀久的声音,女帝缓缓抬眸,语气冰寒了几分,“子楚的事,朕不会干涉,倘若他真的对你有意,朕也乐见其成,但有一点,倘若让朕发现你接近他是为了报仇,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亲手杀了你。”
得,遇到民主皇帝了。
荀久心中直唏嘘,还以为女帝会破口大骂她狐狸精不要脸勾引秦王,顺便再壕气地甩一张巨额支票给她让她离开秦王云云。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看多了狗血剧情,连带着思想也有点狗血。
等等……女帝不是有恋弟癖么?为什么对她和扶笙的事丝毫不在意?似乎脸上也并没有吃醋的表情?
难道自己又狗血了一回?
荀久上前一步,壮着胆子问:“民女不过一介布衣,敢问陛下为何不阻止我与秦王殿下往来?”
女帝轻嗤一声,“放眼天下,你还能找出与子楚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来吗?”
荀久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
扶笙的地位,说是与女帝并肩都不为过,既然位比江山之主,那么除了女帝,便再没有人家能与他门当户对,也不敢与他门当户对。
荀久扯了扯嘴角,答:“似乎……没有。”
女帝轻笑:“既然没有人能与子楚门当户对,那么这天下的名门闺秀和布衣女子还有什么区别?”
这霸气的字句,这傲娇的语气,简直和扶笙如出一辙啊!
荀久忍不住在心中给这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帝点了个赞。
女帝淡淡睨她,“能得子楚青睐,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若敢用情伤他,朕定要你生不如死!”
荀久继续翻白眼,确定女帝不再开口以后才扯着嘴角道:“陛下,其实您今日要是不说,民女都不知道秦王殿下对我有意思,所以实际上,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女帝:“……”
敢当着女帝的面说要考虑是否接受秦王的感情,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荀久一人了。
眼见着女帝脸色沉下来,她赶紧赔笑道:“感情这种事嘛,必定得你情我愿,一厢情愿地强扭在一起多难受啊,您刚才不也警告了让我不准用情伤他,我现在连情都没有,岂不是更伤他?”
女帝眯了眯眸,“你不喜欢子楚?”
荀久故作为难道:“喜不喜欢也不是民女说了算。”
她承认,她是对那个毒舌讨人厌的魔王有那么一丢丢好感,但也只是一丢丢,谁知道扶笙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万一人家根本没有那种意思,那她现在就在女帝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岂不是会被他笑掉大牙?
女帝疑惑地看着荀久,“你爹娘如今都不在了,谁还有这么大权力约束你?”
荀久心道我爹娘不在还不都拜你所赐么!
女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收回眼低声道:“死的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当然觉得抄了你们家是朕残忍,换个角度想想,倘若是我爹杀了你心爱的男人,你还能不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同我讨论我与你兄长的风月之事?”
荀久一怔,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
在她的认知中,女帝荒淫、暴政、性情乖戾、嗜血,是个十足的暴君,但今日女帝的话让荀久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走进了思维盲区,她对于女帝的看法全都被禁锢在外人给女帝贴上的标签范围内。
简单来说,她还没接触过女帝的时候,就在心中形成了“这个女人是暴君”的定论,以至于在一刻钟前,她还在单方面认为女帝下旨抄了荀府简直没有人性。
可女帝刚才所说的,让荀久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把脑海中对于女帝的认知重新洗牌,
其实女帝说得对,换个角度来,任何人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那个杀人犯都是不可饶恕的,荀谦也一样,他亲手杀了人,杀的还是女帝最宠爱的男妃,在这种以权为尊的封建社会,被抄家是完全合理的。
而女帝能在面对杀人犯的女儿时心平气和地说话,就证明她并非传言那般没有人性。
倘若女帝真如同流言所传那样喜好杀人,那么,一份小小的金书铁券怎么可能阻挡得了她杀光荀氏的决心。
所以……
荀久在心中总结,自己如今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是因为当初女帝存了一丝慈悲心。
荀久自然不会对女帝的手下留情感恩戴德,但从今以后,她对女帝的看法将会彻底改变。
起码,眼前的年轻帝王只是个有血有肉有心脏的女人,并非传言中嗜血的妖魔。
女帝眉眼间有些疲倦,也懒得再与她胡扯,伸手撩起袖子,将腕脉搭在石桌上,“既是来请脉,那便速度快些,朕乏了。”
荀久回过神来坐下,将指腹扣在女帝腕脉上。
良久,荀久缩回手,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才神情凝重道:“陛下,您腹中的东西倘若再不尽快取出,只怕会危及性命。”
女帝并没有应答荀久的话,收回手放下袖子,沉声问:“这件事,你可跟子楚说过?”
荀久如实道:“秦王殿下只知道您并没有怀孕,并不知道您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女帝明显不信,狐疑地看向荀久,“那你进宫为朕请脉的那日是怎么和子楚说的?”
荀久想了想,答:“我告诉你秦王殿下,每个女人都会有难以启齿的病痛,后来,他就没再问了。”
女帝了然地点点头,轻哼,“算你识相!”
缓缓站起身,女帝就要回房。
荀久叫住她,“陛下,您就不问问民女是否有办法帮你取出那东西吗?”
毕竟,如今的女帝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病人而已,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她不忍心看着病人受到这样的折磨。
女帝脚步一顿,并没回头,“朕不需要,也不会让你动手取出那个东西,但你若是敢泄露半丝风声,被开刀的人将会是你!”
荀久没再出声,却陷入了疑惑。
她号的脉不会出错,最多再过一个月,女帝小腹里面的肿瘤就会开始恶化,届时她必定痛苦万分,陷入昏迷将会是常有的事,危及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
女帝明明知道自己小腹内有东西,却依旧坚持不要她帮忙取出来?
这世上还真的有不怕死的人?
这个女人果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无奈地摇了摇头,荀久让花脂取来纸笔开了能暂时延缓病痛的药方,整理了东西便走出蘅芜苑。
恰巧羽义从游廊走过来。
老实说,今日之前,羽义给荀久的印象是文雅温润,但自从奚恒指证羽义与阿紫暗中有私情后,荀久再联系羽义的身份,便开始觉得这个人才是五美里面心思最为深沉,也最让人难懂的。
此时碰面,荀久觉得自己和羽义并没有什么话题,特地往边上走想就此错开。
岂料羽义在经过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轻唤,“久姑娘。”
荀久心里“咯噔”一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偏头尴尬一笑,“羽……”刚要喊出声,荀久立即反应过来,改口道:“抱歉,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封号,所以……”
“叫我羽义就好。”他微微一笑,“今日的事,多谢久姑娘出手相助,羽义无以为报,但你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告知,我定全力帮你。”
“这倒不必。”荀久慷慨一笑,“你应该把报恩的心思花在如何过女帝那一关上。”
面色微僵,羽义似乎找不到应对的话语。
荀久挑眉拍拍他的肩,“好啦,我开玩笑的,你是秦王的人,女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总不会太过为难你的。”阿紫就不一定了。
后面半句话,荀久没有说出来,也不能说。
“告辞。”荀久笑笑,挥挥手提着医箱回了自己住处。
荀久刚踏进院门,就见到陶夭夭带了两个婢女等在她房门前。
荀久走上去,“女侯找我有事?”
陶夭夭犹豫片刻,屏退婢女后低声问:“宫义的毒可解了?”
荀久心思一动,满面惋惜道:“宫义是个钻牛角尖的,刚才我送他回房的时候,死活不让我给配解药,说什么他愧对秦王,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啊?!”陶夭夭吓得小脸一白,说话结结巴巴,“那……你就真的没给他配解药?”
荀久摊手,“人家不要,我何苦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再说了,宫义又不是我老公,我没必要为了他不想活而寝食难安。”
陶夭夭一懵,“什么是……‘老公’?”
荀久走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道:“就是一个让人听了身心愉悦的特殊代名词,如果你喜欢,也可以随时这么称呼他的。”反正宫义也听不懂。
荀久默默补充完。
陶夭夭皱了皱眉,低声嘀咕,“老公……?怎么感觉怪怪的?”
荀久放下医箱,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陶夭夭,扬眉道:“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感觉怪怪的,但是多喊几次就习惯了。”
陶夭夭狐疑地看着荀久,“你平时也是这么称呼秦王的?”
“噗——”
荀久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她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悄悄脑补了一下她对着扶笙那个高冷帝喊“老公”的样子,荀久顷刻觉得全身一阵恶寒。
陶夭夭显然没那么好糊弄,看她的眼神越发狐疑。
荀久不想自己打脸,于是笑眯眯道:“其实个人有个人的特殊称呼,就比如你可以称呼宫义为‘老公’,而我却不可以这么称呼秦王。”
陶夭夭锲而不舍地追问精神很好,“那你怎么称呼秦王的?”
“唔……”荀久托着腮帮想了半天,突然目光一亮道:“我私下里称呼秦王为‘小指头’。”
陶夭夭:“……宫义也没比秦王大多少,为什么他那个称呼有个‘老’字,而你对秦王的称呼里面却有个‘小’?”
荀久呵呵笑了两声,“不要在意细节。”
废话!她难不成会告诉陶夭夭,“小指头”的称呼缘于她和季黎明共同怀疑扶笙那方面不行,再顺带怀疑了一下器官过小?
见陶夭夭还想发问,荀久赶紧先一步道:“你现在过去的话,估计还能见到宫义最后一面。”
陶夭夭耳根一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浅饮了一口茶,随后轻哼,“谁告诉你我要去见他!”
荀久一脸受宠若惊,“哦,原来你老早就等在我房门前,开口第一句问候宫义的毒解没解其实是在变相关心我?”
陶夭夭一噎,随后仰起下巴,“我……我自然是关心你,否则怎会一早就等在这儿?”
“咦……”荀久捏着下巴,眨眨眼,“若我没记错,昨天到现在,我们才刚好认识了十五个时辰,若非方才我去了前厅,你貌似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谁说的!”陶夭夭偏开头,哼哼道:“我一早就看出你是女扮男装,再随便一调查,想知道你的身份有何难?”
荀久扶额,扫了自己傲挺的胸前一眼,表示从此后对女扮男装累觉不爱。
“对了……”陶夭夭突然严肃脸,问荀久,“我听说你刚才还去了蘅芜苑,女皇陛下有没有说些什么?”
荀久知晓陶夭夭问的是女帝对于这次悬棺坠落的事件还有没有别的旨意,但她刚才去的时候,女帝只字未提,分明已经全然放心交给了澹台家族。
摇摇头,荀久道:“你就放宽心吧,女帝既然已经放言让大祭司亲自处理,必然不会再中途变卦降罪于陶府的。”
陶夭夭顿时松了一口气。
荀久又道:“不过你可能会有些麻烦。”
陶夭夭才放下去的心再度一紧,“什么意思?”
“毕竟死了那么多僰人。”荀久道:“他们的家人安抚以及安置是个问题,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妥当,极容易引起动乱,逃难到上庸的僰人虽然没有多少,但切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万不可掉以轻心。”
陶夭夭赞同地点点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早就让人准备了丰厚的钱粮,等女皇陛下回京以后我就亲自去安抚那几个僰人的亲眷。对了,阿贵恢复得如何?”
“放心吧!”荀久挑挑眉,“轻伤,我估摸着这两日便能醒来。”
陶夭夭彻底放下心,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告辞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陶夭夭走后,荀久又续了一杯清水,陶府仆从送了饭菜来,她难得的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两口就去锦葵园。
看守院门的禁卫军见到来人是荀久,二话不说便让她进去。
荀久一脸受宠若惊样。
要知道,上一次她来给扶笙送花瓣的时候,看门这几位可是阻拦了好半天才熬不住让她进去的。
进了院门,四下扫了一眼,整个锦葵园的房间都是紧闭的,荀久没见到扶笙,便上前去敲门。
敲了半天没有反应,倒是角义从旁边闪身出来,“小妖精,你来找谁?”
荀久瞅他一眼,“自然是来找老妖精。”
“殿下不在。”角义斜倚在柱子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在你今日大展身手让我刮目相看的份上,我决定听一听你来锦葵园的目的。”
荀久:“……”
这奇葩……好强悍的逻辑!
荀久不理他,转身要走。
角义大为意外,高喊一声,“小妖精,我可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你,你没必要对我爱理不理罢?”
荀久冷哼,“我这个人对第一次见面印象不好的东西特别记仇。”
角义好笑地跟上她,挑眉问:“记赤枣乌鸡汤的仇还是鹌子水晶脍的仇?”
荀久吞了吞口水,轻咳两声,改口道:“当然,在美食面前,仇恨也可以化为吃的动力。”
角义忍不住轻笑一声,傲娇道:“我就知道你的胃口已经被本大厨养刁了,吃不惯外面的东西,怎么样,晚饭是不是食不下咽?”
荀久撇撇嘴,她刚才的确是没有吃多少东西来着,那也是因为白日里亲眼见到了奚恒自杀那一幕,再加上心中急于找到小刘权,所以没什么胃口。
不过,既然大厨亲自开口了,那她也没必要跟美食过不去。
点点头,荀久偏头对角义眨出星星眼,“大厨大厨我好崇拜你,你下厨的样子最帅了,帅的不要不要的。”
“哎哟我的亲娘咧……”角义伸手拂落全身的鸡皮疙瘩,见鬼一样自动离荀久远了些。
有了角义亲自下厨做的菜,荀久这次胃口大开,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点了盏羊角风灯再度来到锦葵园,这次老远就能见到院内房间灯火通明。
禁卫军依旧不过问,直接让她进了院子。
荀久轻手轻脚来到扶笙房门前,正准备偷听,里面突然传来扶笙平静的声音,“我一个人不会自言自语,你没必要那么辛苦偷听。”
荀久:“……”
重重咳一声,荀久把风灯挂在门外的树枝上,迈着步子走进去,义正言辞地指责道:“我只是一个刚及笄的美少女,你这样暗示我房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在变相勾、引,这样很容易引起火灾的,知不知道?”
扶笙站起身挑了挑灯芯,转目望着她,眸中映了烛火亮光,微有暖色。
“我记得你曾经在秦王府说自己文武双全,区区火灾而已,你有的是办法灭火,不是么?”
荀久很确定,扶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正经,正经到她险些以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所指的“火灾”是什么意思。
荀久觉得很无语。
扶笙瞧着她无言以对的样子,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刘权已经走了。”
“what!”荀久震惊过后转化为震怒,她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大力拽住他的胳膊,恶狠狠瞪着他,胸前因为气极而剧烈起伏,“你言而无信!明明说好了只要悬棺事件一结束你就让我见他的!”
扶笙清俊的面色顷刻沉了下来,紧紧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她,“怎么,想他了?”
“不……”荀久第一次得见这样的扶笙,不免有些心虚,摇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荀久再退一步。
“那你张口闭口就是他的名字,喊着好玩么?”荀久继续退,后背已经撞上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我……”荀久心跳如雷,这经典的壁咚姿势,她再熟悉不过,只是不管前世今生,都没有亲身体验过而已,如今轮到自己,饶是她平素喜欢插科打诨,也架不住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气场,冷竹香才刚入鼻便让她头脑发懵,失去思考能力,甚至是语无伦次。
“惹火我了,你准备怎么灭,嗯?”扶笙在她身前停下,一只手撑在墙壁上,顺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用得有些大,痛得荀久龇牙咧嘴。
她抖索着牙齿,“你,你最好别乱来,我这两天脾气火爆,待会儿把气全撒在你身上可别怪我。”
“拭目以待。”扶笙嘴里说着,手上毫不费力地连她另外一只手也禁锢住。
他身上依旧是仿若添了霜寒的冷竹清香,呼吸却不像平时那般安静,灼热得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燃烧起来。
荀久整个身子都被扶笙死死压住,分毫动弹不得,顿时觉得胸闷气短。
虽然第一夜在秦王府她和他也有过这个姿势,但那个时候的情况根本不同,明显是误打误撞。
而此时此刻,远在上庸,又在别人家里,扶笙不知抽的哪门子疯一言不合就玩壁咚,这种刺激的感觉偏偏又燃烧着荀久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羞赧和刺激两种矛盾的感觉来回交织,让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荀久欣赏各式美男,尤其是扶笙这种禁欲类型的,对她来说,是种挑战,她也曾幻想过亲手剥落他禁欲的外衣,接触到他薄而精致却不知味道如何的唇,甚至接触更多。
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
在荀久的认知里,扶笙是那种矜贵自持、冷淡如霜、自制力强悍的人,能让他失控至此,想必方才真的气得不轻吧?
难道他是……吃醋了?
思及此,荀久颤颤抬眸,强忍住狂乱的心跳,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稍稍偏开头,“你是不是吃……”
“秦王府养了你这么长时间,讨点利息。”他冷言打断她的话,脑袋一偏,唇便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边送。
荀久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心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身体。
扶笙精致的唇瓣每递近一寸,她就窒息一瞬,胸口因为微微喘息而急剧起伏,摩擦在他胸膛上。
扶笙全身都好像着了火,原本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的双眸在瞬息之间燃起熊熊欲、火,一手扳正她的脑袋,找准唇瓣便要覆上去。
“殿下,有情况!”门外突然传来角义欠揍的声音。
荀久大惊,挣扎着身子想要逃脱扶笙的禁锢,一拉一扯之下,她脑袋狠狠一歪,撞在墙壁上,荀久痛呼一声。
扶笙已经落下来的唇不偏不倚含住了她的耳垂。
荀久全身僵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霎静止,听不到外面角义的声音,听不到屋内灯芯噼啪声,听不到扶笙近在耳畔的灼热呼吸声。
只能感觉到耳垂上有电流自上而下贯穿了她的身体,让她分毫动不了。
仿佛沉寂了多年的雪山终于有了裂缝最终导致崩塌。
仿佛星星之火被狂风刮起燎原之势。
他的唇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冰凉,反而带了淡淡的温,一如他此时探出来品尝她耳垂的舌尖。
他似乎并不懂得下一步该如何做,只贪婪地吮着她已经红若云霞且滚烫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