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终是与她分道扬镳,竟是自己都觉不可思议。仿佛各自有了人生一般,他们对立争执,相互算计,从前的情分,便耗了一干二净。
他原以为,自己此生都不悔的。待到自己拥有了天下,谁还记得从前的安阳?不过是个骄纵的郡主,如何能与天下相提并论。
可如今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悔不当初。他不要天下了,只愿回到从前,他愿如她所愿,只当一个闲王,也她共度余生。
只当他意识到错时,早已回不了头。
“听说你欲见我?”少女眉眼间尽是不耐,抱手看他。
她身后,紫衣男子冷然而立,只望向她时温柔寵溺。
“你要死了?”苏澜啧啧两声,干瘦的青年无力的看她,“也是报应了。”
齐文锦扯嘴笑,算是无声的承认了。
报应,是的。他今日遭的罪,都是报应。只这**上的痛苦,如何比得上内心的煎熬?
“我本不想见你的。只大哥哥说,此事当有了了结。当初我醒来时便知,你我此生,断是纠缠不休了。”苏澜低头一笑,“齐文锦,我不欠你的。”
我知你不想见我。
我知你不欠我。
只安阳啊,与我说话时,别带上那人的名字可好?
便似你我初识时。
“嗯。”他应一声,浑浊的眼眸微动。
“我来,是与你说一件事。我不是你的安阳,你的安阳,早叫你害死了。或许应说,被你们害死了。太上皇捧杀,心上人利用,再无比她更悲惨的女子。”苏澜嘲讽道,不期然的看到齐文锦变了脸色。
“你许是好奇,我为何突然与你翻脸。今日我便告知你一切,我与你为敌,因着你欠了旁人一条命。我拾了她的身躯,便应为她报仇。”苏澜回头看莫非白一眼,再鼓足勇气,一字一句道,“你的安阳,早在五年前便死了。”
齐文锦挣扎一下,瞪大双眼。
为何?你不正是她?
“我不过是一个冤魂罢了。许是该说,我借着她的身躯,活过来了。她临死前与我说,定要取你性命。”
齐文锦身躯又是一震。
“不必震惊,若是我是她,亦不会放过你。若是你信前世今生,我便与你说,你前世害死了她,她心中有怨。”
苏澜定定的看着眼中再无希望大的齐文锦,不知为何竟觉心中大石落地了一般。她早便想着亲口告知他,当日真心待他爱他那女子,早便不在了。
“报应。”齐文锦眼角滑下一颗泪,转头看着苏澜,“我要去陪她了。”
他信前世今生,如今他方能有过与她一起的机会。
苏澜点头,她竟半点儿都不觉同情或难过,仿佛他死了,便真的是去陪那女子了。
齐文锦疲倦的闭上双眼,“你走吧。”
回光返照,他要死了。
苏澜干脆的转身,却道:“齐文锦,若是你能寻着她,便好好儿与她一同,再不辜负她。”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齐文锦有今日,亦是自食恶果。
“好。”
若是寻着她,我定好好儿待她。
齐文锦眼前忽然出现一些陌生片段。
她身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下,笑靥如花。
“锦哥哥,安阳终能嫁与你了。”
少女眉眼间尽是笑意,却不知眼前的男子却烦躁的侧开脸。
后她为他杀了最亲近的舅舅,助他登上皇位,他终是如愿了,却愈发不喜她。
声名狼藉的郡主,如何能当一国之君的正妻?
他厌恶她,于是设计她与别的男子睡到一起,他杀了将军府满门,她悲痛的看着他,眼中绝望深入心底。
“你为何这般待我!”
为何?
齐文锦几欲喘不过气来,是啊,为何呢?许是因着,不知珍惜吧。
再往后,她便是在城墙上一跃而下,他身用美人远远看着,心中却忽然失了一块一般。
死了?他深爱的女子,竟是被他害死了?
因果报应,上天何曾饶过谁?
齐文锦睁开眼,窗外雪花纷纷扬扬,洁白如初。他透出那片片雪花,似乎看到那女子的笑脸。
你别走,再等等我,我很快便来陪你了。
若是有来世,我定不负你。我定爱你如初,再不贪恋权势。
似乎是三月花开,繁花似锦下,红衣小姑娘瞪圆双眼,片刻后又眉开眼笑。
“你是何人?”
“锦哥哥。”
安阳。
安阳不怕,锦哥哥……来了。
求你在奈何桥上多等上一等,求你别喝孟婆汤。我还有一个来世,想要还你。
“安阳……别走。”
房中的青年嘴角勾笑,再无半丝气息。
锦哥哥,我不走啊。
齐文锦死了。
苏澜刚踏进将军府的大门,便听到了丧钟生。
她缩在莫非白怀中,抬起眸子往后看,“大哥哥。”
莫非白神色微变,低头看她。
“大哥哥,我若是还有来生,定还会与你一同。”
幸而她二人不曾错过,幸而此生能够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