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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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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庭院宽阔,王朔身上有伤,默默们走得很慢,王朔道:“劳烦嬷嬷,把我架起来,快走!”

两位嬷嬷闻言,直接架着王朔的胳膊,把她拎到了大正殿门口。

王朔一声白衣孝服,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后面的裙摆,王朔先前行刑的时候咬破的嘴唇,如此一步一顿,印着鲜血,走进了大正殿。

中山王徒耿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这是王朔自己的战场,默默得走进官员队伍,不抢她的风头了。

“臣女王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朔跪地磕头行大礼,仿若没见到斜前方跪着的自家祖父一般。

“王氏女,你挝闻登鼓有何冤情要述。”

王朔打直腰板,从袖子中取出白娟,再拜道:“启禀陛下,臣女面圣伸冤,状告永祥侯何岩欺君罔上、陷杀忠良、堵塞言路、怨望嫉恨、挑拨天家血脉之情!”

“血口喷人!陛下臣冤枉啊!”王朔话还没说完,永祥侯就赶紧出列跪在殿前喊冤。

“欺君罔上,此其罪一!”王朔提高音调,女童声本就尖利,再高一个调,刺耳极了。“勇王世子调任西北之后,发现大军与蛮人作战常常吃亏,且是固定的几个地方受到劫掠,立军功的也总是那些人。怀疑军中有将领与蛮人勾结,不忠陛下,因此设下里应外合、诱敌深入之计,力图一举歼灭内奸叛臣和蛮军。永祥侯身为兵部尚书,早就得到了勇王世子递上的密折,可他却私下损毁,没有上报陛下!”

王朔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勇王世子的家书,上有藏头错序暗语,是第一物证。”

王朔把东西递给走过来的大总管,不等旁人反应,再道:“勇王世子依计行事,带领一万先锋军深入草原,绕过蛮人大军,直捣王庭,最终俘虏蛮人王室亲贵无数,这是勇王世子俘虏的战旗,请陛下过目。”王朔把旁边包袱里战旗呈上,待皇帝拿到手中,声音更加尖利道:“好不容易得胜归来,却在途中受到突袭,勇王世子拼死力战,依旧中箭身亡,百战不折的将军,没有死在蛮人的弯刀下,却死在了自己友军的手中。陛下,那王旗上的血迹就是勇王世子的鲜血啊,他对的起自己一身血脉,他捍卫了家国领土!”

“半路伏击勇王世子的正是作为兵部尚书的永祥侯!”王朔狠狠得擦干眼泪道:“此其罪二也!”

“西北边境,永祥侯经营日久,可军中自有血性之人,隐约得知真相想要上报,可他身为兵部尚书不理会一切前线奏报,可怜那些知道真相的铮铮铁汉,就这样被这位英明的上司派驻到最艰苦的地方,故意充做弃子,死在了战场上。如此堵塞言路,令冤情不能上达天听,若非如此,臣女何以拼死敲了闻登鼓,此其罪三也!”

“都是同朝为官,永祥侯何以如此行事,勇王府与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知道永祥侯如今的侯爵能原位袭爵不降等,当初还是勇王爷求情了的,如此恩将仇报,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因为当年征战天下之时,老永祥侯和勇王爷一起出兵,老永祥侯战死,勇王爷却活了下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性命只在方寸之间,武将马革裹尸只有荣耀,何来怨恨!这样出兵也是先帝的部署,永祥后却心存怨望、嫉贤妒能,此其罪四也!”

“陛下,勇王爷是您血脉相连的兄弟,说他们一家叛国勾结蛮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别说陛下君威赫赫、大军压阵是不可能成功的,就是万一成了,勇王府一家到了蛮人的地盘能做什么?能比现在更高贵吗?蛮人汗王能重用一个汉人吗?这些道理,便是臣女一个幼童都能想到的,永祥侯却生搬硬套以此莫须有的罪名入罪勇王府,其心可诛!今天站在这朝上的文武百官,难道就没有一个想到这点吗?不!众位亲贵大臣都想到了,可是永祥侯狐假虎威,假传圣意,说陛下有意剪除勇王府,暗示众位大臣不要插手!这是永祥侯写给家父的书信,信中暗示让家母福慧郡主病逝,让我等有勇王府血脉之人全部夭折。如此心狠手辣!如此灭绝人性!非亲眼所见,臣女都不敢相信!”

“永祥侯一人难成如此霍霍滔天之大罪,还有西北军中将领林安福、高博艺、万才良、房德本、丁飞虎,兵部主事包德远、程刚毅,御史荀浩,有罪之人沆瀣一气,网罗罪名,朋党祸国,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请陛下明察秋毫,下旨彻查!”王朔匍匐在地,高声请求。

金殿上顿时想起了嗡嗡得议论声,把永祥侯的喊冤声都给淹没了。勇王府这件事本来就是近期万人瞩目的大事件,没想到其中还牵扯这么深、这么广啊。

“肃静!肃静!”总管大太监喊了几声都没静下来,皇帝一个茶盏摔到了大殿上,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跪地,异口同声道:“臣等失仪,陛下息怒。”

永祥侯刚想说话,皇帝就沉声问道:“王氏,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回禀陛下,有些有,有些没有,臣女只是伸冤,能拿到一部分证据已经是家人拼死力保的结果,如何能拿到全部的证据。只是臣女说的哪一点不是合情合理,永祥侯就在当场,臣女愿与其对质,请陛下圣明独断!”王朔请求道。

“准!”皇帝大手一挥,道:“都起来说话吧。”

一直跪着的王老太爷也终于得到机会起来了,王朔自己慢吞吞得站起来,紧皱着眉头,裙摆上的血迹润得更深了。王朔却紧紧盯住永祥侯,丝毫不在意自己满身鲜血,只想着洗刷冤屈。

“陛下容禀,老臣自一家想来忠心耿耿,自先帝起事,一直追随天家,如今却受此大辱,被一黄口小儿当面辱骂,这罪人不安于室,分明……”永祥侯是拿刀的,就算再专营,嘴皮子也不利落。

王朔抢过话头去,道:“陛下您瞧,这人不说案情、不摆事实,倒说起往日的功劳来了,能站在这金殿上的,哪一位不是功勋彪炳。不为自己开脱,倒打一耙,说我不安于室,陛下您都没给定罪名,他倒好!臣女一直称呼此人为永祥侯,难道是尊敬他吗?不!臣女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罪名未定,他就是陛下亲封的侯爵,臣女这是尊敬陛下!”

“胡说八道,你一会儿一个贼人,一会儿一个罪名的,还是尊敬陛下吗?陛下圣明烛照,岂会为你这种小人所惑。至于你说的重重罪名,全都是无稽之谈!小小年纪,爹娘是如何教导……”

“闭嘴!老贼!谁准你说我爹娘了!若不是你陷害,我爹娘何至于此!”王朔如同被激怒的母狮子,一个箭步上前就给了永祥侯两下狠的。

“竖子耳敢!”永祥侯马上就要还手,王老太爷就站在边上,哪儿能干看着,马上出手去挡。好家伙,只要一个人出手了,另一个还能控制得住吗?挨得近的都被卷了进来,本来是要劝架的,结果被下了黑手也好脾气不起来,整个朝堂成了斗殴场,王朔估计他们其实是趁机报仇的吧!

“住手!都给朕住手!”这次不用大总管,皇帝自己就出手了,没哟没有茶杯可摔,直接把奏折丢了下来。刚刚才闹过一场,现在又闹起来了,皇帝满心的不痛快,道:“殿前失仪,罚俸三月,你们既然不想站着说,就跪着说吧!”

跪着就跪着,站起来王朔太矮了,气势上看着就差了一大截儿。王朔虽是跪着,却打直腰板,威武不屈道:“有人当着子女的面辱其父母,臣女不能放任,请陛下恕罪。”然后不给永祥侯插话的机会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问询。”

“永祥侯~”陛下唤了一声,永祥侯也反应过来了,他的策略是先把告状的人打成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这样她的话就不足为信,这招在王朔这种厚脸皮这里没用,那就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了。永祥侯厉声问道:“王氏,你污蔑老夫,那你说说偏将叶嘉木的亲笔书信是怎么回事儿?不要顾左右耳言他!”

“陛下,臣女请观。”王朔叩首,皇帝也准了,这些重要证据还未收入刑部,一直保存在大总管手中。

王朔拿着静静的看了看道:“陛下,这是仿写的。”

“信口雌黄,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伪造的!”永祥侯怒道。

“陛下,臣女不认识这位叶将军,但字如其人,若是勇王世子真的叛国了,他作为同去的先锋偏将,性命危在旦夕,写信肯定潦草慌乱,甚至词不达意才是。可是这封手术墨迹浓重、笔画舒展、意境到位,连措词都非常考究,倒像是在书案前细细思考的结果。臣女见识短浅,朝中定有精通书法之人,可劳烦一观。”王朔解释道,“刑部之官吏擅长辨认笔迹,可既然能呈到御前的罪证,笔迹又怎会不小心仿写得以假乱真。”

皇帝把这封证据传给别的大臣观看的同时,王朔又道:“陛下可曾记得,永祥侯有一位才高八斗的女婿朱华,乃是状元出身,擅长仿人笔迹。当初清荣伯世子与其有怨,朱华大人就仿了一幅前朝书法大家《黄州寒食诗》高价卖给清荣伯世子爷,后来被人认出纸张乃是新出,才断定是仿品。官司打到了御前,还是陛下给断的,前朝大家的字迹都能模仿,一位不善书法的武将的字又有何难?”

“这事儿朕倒是记得。”皇帝颔首。

永祥侯急了,道:“陛下,这明明是移花接木,小婿擅长书法与这信是仿写的有何联系,天下擅长临摹的人难么多,难道桩桩件件都是小婿做的吗?”

“永祥侯说的是。”皇帝再点头。

王朔也不辩解什么,几位擅长书法的大臣已经传看了一遍,但场面上两方还对峙着,朝臣们一时把不准脉,均道:“看不出,还要请刑部专门人员来认。”

“哦,那这条先放放,说说其他的。”皇帝也知道底下的猫腻,案子都拖了这许久,不差这会儿功夫。

“陛下,此女诬蔑臣也就罢了,可满朝文武这么多人,还有御史牵涉其中……”

“回禀陛下,御史风闻言奏,不以言入罪,本事祖宗家法。”一个御史也站出来说话了,王朔刚刚把御史荀浩也咬出来了,荀浩是派驻西北行使监督职权的人,不在现场,可御史向来是个抱团的部门,这不,就有人跳出来为荀浩说话了。

“这是要几个人围攻我吗?这位不知名的御史大人,麻烦您排个队成吗?我正在和永祥侯对质,您这么突然□□来,让我怎么办?”王朔大开嘲讽,对皇帝道:“陛下,恳请您允许臣女一个一个的对质,不然人人都围着臣女说,还是御史台这种以耍嘴皮子为生的,臣女可说不赢。”

“你,你……”御史气得不行,啥叫耍嘴皮子为生,他不是天桥下说书的!

“准,一个一个来。”皇帝也赞成。

“陛下,而今说的这些都没人人证在场,这些物证也是死物,虽然这面王旗是用鲜血换来了,可它毕竟不会说话……”王朔说到此处哽咽难言,缓了缓才道:“臣女有人证,请陛下一见。”

“既有人证,何不早说。”皇帝这语气可不像是站在王朔这边的啊。

王朔再拜道:“臣女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哦,详细说来。”皇帝好奇道。

“今日臣女一身孝服前来敲闻登鼓,是因为今日不为勇王府伸冤,臣女他日必然受辱而死,臣女抱着死志而来,旁人不知,看了自然觉得晦气。宫门口侍卫长大人见面就呵斥,让不得接近宫门,这是正常的。可侍卫队中居然有一人睁大眼睛做惊恐状,他惊恐什么?臣女只当是没见过敲闻登鼓的人,怕出事陛下怪罪。可就在臣女禀明原因之后,那人居然悄悄落队,转身就往宫里跑,臣女连忙喝住。这件事宫门口的那队侍卫都有目共睹,陛下可着人查问,臣女至今不知这想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可看他举止诡异,想来定知一二辛密。”王朔道。

“费什么事儿,直接都传上来吧。”皇帝大手一挥,今日守宫门的十二人就都被传上大殿来了。传旨的公公并没有透露出了什么事儿,十二人均低头跪地,王朔默默指了第二排第三个人,皇帝亲自问询道:“你,抬起头来。”

十二人均抬头看了看,见皇帝指的是别人,又把头低下去了,那个想通风报信的人看皇帝指着自己,冷汗马上就下来了,呐呐不能言。

“汝是何人?”

“臣……臣乃宫中三品带刀侍卫何开畅。”何开畅颤抖着道。

“籍贯何地?祖上何人?”皇帝再问。

“臣乃京城人士,祖上无人为官为宦,俱是平民。”何开畅回到。

“今日王氏女敲闻登鼓,你故意落队想通风报信是不是?”皇帝再问。

旁边都是侍卫看着的,何开畅也不敢说谎,道:“是,出了如此大事,臣想着立即禀告统领得知。”

“王氏!”皇帝又唤了一声,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王朔又该怎么解释。

王朔皱着眉头正在想说话,王老太爷就站出来,道:“启禀陛下,何侍卫说的都是实话,可这实话也没说全。他的确是京城人士,可籍贯确实苏州,与永祥侯乃是同族,只看都姓何就知道了。且这位何侍卫的表妹嫁给,哦不,是被永祥侯纳为姬妾,姬妾受宠,何开畅在京中交往,向来是以永祥候小舅子自居的。老臣听闻,何侍卫这个侍卫的差事还是永祥侯帮忙找的。”

“何岩!此话当真!”皇帝怒道,这么说起来,何开畅半路落跑想通风报信的对象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连宫中都能把手伸进来,手太长了!皇帝大怒!

“陛下!”永祥侯本就跪着,如今更是匍匐在地,正要请罪,皇帝却大声呵斥着:

“禁军统领何在?此子是怎么当了侍卫的!”

禁军统领是贾代善,他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出列道:“回禀陛下,宫中侍卫虚五品以上官员三人联保才能担任,臣这就去查。”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大家都是一起打天下的过命交情,这个时候来坑自己!贾代善不知心里不知该骂王老头还是何老头,一肚子火亲自跑去档案房。

不一会儿,贾代善又小跑着回到禀告:“回禀陛下,何开畅的担保人是兵部尚书何岩、兵部主事包德远、程刚毅。”

得,兵部的一窝窝,这些人都是刚刚在王朔口中列举过,出现在永祥侯结党的名单中的“朋党”。

“陛下,不过是一侍卫之职……”永祥侯还想求情。

“陛下,真相昭然若揭!臣女的外公,为国征战一生的勇王,如今尚囚于府邸,臣女的舅舅血染沙场,保家卫国,却还要背负叛国的骂名,桩桩件件均拜此贼所赐!肯定陛下下旨彻查,还勇王府一个清白!勿让此奸佞得逞啊!陛下!”王朔砰砰磕了两个头,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被王朔尖利的哭喊声震住了,还是中山王徒耿出列道:“陛下,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还是暂把永祥侯押下,让刑部来查吧。”

把永祥侯押下,偏向已经非常明显。皇帝挥手准了,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这主审之人就……”

“父皇,此案事关重大,非身份尊贵者不能压阵,儿臣请命……”大皇子一早上干看着,好不容易找到了插嘴的机会,连忙出列道。

“闭嘴吧你!”皇帝怒道,永祥侯做的这些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吗?为了什么?没有有大皇子的影子,打死也不信啊!王朔没有说,不代表皇帝不知道。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大皇子还没有眼色得撞了上来。

“主审之人,由中山王担任,勿枉勿纵,查明真相!”皇帝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们搅进来。

中山王应诺,又做苦恼状,道:“那这王氏怎么办?嗯……”

“算了,先抬到宫中吧。”皇帝不在意道。

“是呢,这王氏是勇王爷的外孙女儿,也就是陛下的堂外孙女儿,由中宫照顾,再妥当不过。”中山王含笑奉承道,皇帝说的是宫中,他说的是中宫。

“也是,宫中事宜,交给皇后办吧。”皇帝挥手,大总管喊出了那声让他久等的“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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