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龄抬起头,用布满狰狞伤口的手轻轻拂去左丘灵眼角的泪珠,哽咽道:“灵儿别哭,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受再多苦都无所谓。”
左丘灵哭得更狠,一个劲儿地摇头。
故事到了这里,已经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众人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件事是安王为了陷害裴烬而使出的计谋。
梁帝看向安王的目光除了滔天怒意之外还有无尽失望。
户部本就是安王的部下,如今户部尚书的儿子和安王党的丞相府三小姐做出这种事,而安王竟然将计就计利用这件事陷害依旧是安王党的广陵侯府世子。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是这个意思。
不少人对安王露出哀婉的神情。
叶天钰心中好笑,四皇叔做事向来干脆而决绝,跟他斗了这么些年,却万万没想到他会栽在这种事上。
安王脸色铁青,赶紧跪在地上,“父皇,你听儿臣解释……”
“解释什么?”梁帝厉喝:“身为亲王做出此等卑鄙龌龊的事,你可有身为皇子的自觉?”
“不是这样的。”安王连连摇头,“父皇,你相信我。”随即目光从叶染衣、百里长歌、叶痕和叶天钰面上扫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我。”
“安王说话好生奇怪。”百里长歌冷笑,“本王妃大清早被人敲响朝鼓状告十年前与裴世子做了苟且之事,皇上大怒,这不是派了北衙禁军要将我缉拿么?从进殿开始,我就陪着王爷一直站在这里,你是看到我有三头六臂还是长了翅膀,亦或者我有分身术能在同一时间做出这么多事?”
“你!”安王一时语塞,但依旧不甘心地瞪着她,“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和晋王早就计划筹谋好的?”
“安王可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痕翘起唇角,“本王从国丧期间就一直在筹备大婚,这件事,父皇可以作证,难道你认为你会比我的女人还重要,重要到我放下大婚来筹划这一切陷害你?”
安王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再次看向梁帝,“父皇,你别听他们信口雌黄,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
说完,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跪爬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安王妃旁边,“你不会说话,可你还会写字,你快告诉父皇我是被冤枉的。”
安王妃无力地掀开眼帘,冷冷看着这个半个时辰前才将她休了的男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咬破手指,缓缓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安王一见,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众人伸长了脖子一看,地上殷红色的四个字俨然是:安王必死。
安王必死,这就说明安王妃已经承认了一切。
“你个贱人,你撒谎!”安王疯了一般掐住裴月霞的脖子,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皇爷爷,既然裴月霞都已经承认了,那么四皇叔……”叶天钰刚想开口,突然见到叶痕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他立即住了嘴。
梁帝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疲惫地摆摆手,“传朕旨意,即日起,安王贬为庶人,阖府上下发配北疆,若无圣旨,永世不得回京!”
梁帝声音落下,安王面上已是一片死灰之气,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不过片刻就被御林军押了下去。
仅仅一个早上的功夫,安王堂堂一个亲王瞬间被贬为庶人,可见梁帝对其彻底寒了心。
百官心中大骇。
安王党更是战战兢兢。
今日的事,牵连到了安王党的广陵侯府、丞相府和户部尚书府,所以安王被废的时候,谁也不敢开口求情,唯恐皇上龙颜大怒连他们也降罪。
安王和安王妃被拖下去以后,梁帝的目光看向季修龄,再度开口,“户部尚书教子无方,以至于酿成大错,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丞相额头上冒着冷汗。
叶天钰看出了他的慌乱,立即开口道:“皇爷爷,左丘家三代卿相,世代忠君,这件事三小姐也纯属受害者,就不要惩罚了吧!”
这句话,看似在为丞相求情,实则以退为进,倘若梁帝真如他所说不追究,反倒是偏袒了丞相,做出昏庸的裁决。
懒懒瞟了叶天钰一眼,梁帝冷眼看向丞相,“丞相教女无方,停职半年以观后效。”
“多谢陛下。”丞相赶紧跪地谢恩,虽然逃过了一死,但停职半年是个什么概念他清楚得很。
皇上服食丹药已久,身子每况愈下,半年后这江山的大权在谁手中还不一定,倘若到那个时候皇太孙继位,那么左丘家很可能就此终止繁华。
毕竟自己辅佐了安王这么长时间,皇太孙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挥手退下百官,又让人将裴烬、季修龄和左丘灵带了下去,梁帝疲惫地揉着额头。
叶天钰眸光幽幽流转,不断在百里若岚身上盘旋。
百里若岚被他看得心里发怵,勉强稳住瑟缩的身子,她悻悻抬头,“陛下……”
叶天钰冷笑,“怎么,郡主到了现在还不承认自己和安王妃勾结要构陷晋王妃吗?”
“我……”百里若岚一噎。
“天钰,构陷亲王妃是什么罪来着?”梁帝扶着额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回禀皇爷爷。”叶天钰唇角微勾,“扭曲事实,作伪证构陷亲王妃,按照大梁律,当处以极刑,但因为郡主是皇爷爷亲封的淑慎性成的女子,所以极刑未免残酷了些,那样会让世人觉得皇爷爷不近人情。”
这句话,听得梁帝面色缓和了大半,他稍稍偏头,睨着叶天钰,“那你以为当如何?”
叶天钰答:“孙儿听闻刑部最近添加了一种刑罚,相比较于凌迟和五马分尸,比较仁义。”
“哦?”梁帝挑眉。
叶天钰看着百里若岚,眸光逐渐染上复仇的快意,“郡主方才说她曾经亲眼见到皇婶和裴世子做了苟且之事,还亲眼见到皇婶杀了裴鸢姑娘,既然是双眼犯的错,那么惩罚的也应该是双眼。”
“你是想挖了她的眼睛?”梁帝问。
百里若岚身子一抖,全身汗毛竖起。
“挖了眼睛岂不是死无全尸?”叶天钰惋惜道:“那样也太残忍了。孙儿听说刑部那种新刑法是将油倒在锅里烧滚了,然后用勺子盛了直接倒在两只眼睛里。”
这还叫仁义,这还叫不残忍?
梁帝嘴角狠狠抽搐了一番。
百里长歌全身瑟缩了一下,往活人眼睛里倒滚油,这种残酷的惩罚也只有叶天钰这个内心阴暗的人想得出来。
叶痕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变化,伸手轻轻拍她的肩膀。
百里若岚显然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惩罚,吓得不轻,双手撑着身子往后退,突然之间目光一狠,狠狠盯着叶天钰,“不,皇太孙,你不能杀我,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梁帝眼皮狠狠一跳。
叶天钰瞬间阴沉下脸来。
不等众人开口,百里若岚转而望向百里长歌,“晋王妃医术高明,你可以让她为我把脉,倘若有半句虚言,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叶天钰的眸光掠向百里长歌。
百里长歌一脸无奈,心中直叹她还是低估了百里若岚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程度,都到了这种地步,百里若岚竟然还想要从她这里获救。
“皇爷爷,你别听这个贱妇胡说!”叶天钰赶紧解释,“我跟她之间其实……”
“那便让晋王妃给她把把脉又如何?”梁帝瞥他一眼。
叶天钰闭了嘴。
沈千碧让周围的北衙禁军收了长剑。
百里长歌缓缓走到百里若岚身边蹲下,眼角掠出嘲讽,低声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大姐,救救我。”百里若岚语不成声,“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只要你能保下我,今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