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怜应了声,退出外间带着青姨和其他无谓婢女退了下去。
“王妃有什么话同臣妇说吗?”众人都走后,水竹筠看着百里长歌,一双美眸里盛放了极其柔和的光。
百里长歌得见她这双眸,总觉得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她笑道:“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夫人就总觉得以前似乎在哪儿遇到过,感觉特别亲切,再加上今日我出嫁,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就想留夫人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能得王妃挽留是臣妇的荣幸。”水竹筠欠了欠身子。
“夫人也还没有用饭,不如我们一起吧!”百里长歌指了指桌子上精致的饭菜。
水竹筠犹豫再三,终是缓缓点了头。
二人一起上桌。
水竹筠看着满桌子的菜,又看了看百里长歌,轻声道:“王妃喜欢哪道菜,臣妇为您布菜吧!”
“不,不用这么麻烦,其实桌子上的这些都是我爱吃的。”百里长歌尴尬地笑笑,她从来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不停地布菜,那种感觉太拘束,还是自由自在好些。
水竹筠恍然大悟,“倒也是,您可是晋王殿下心尖上的女人,他给你的自然是最好的也是最体贴的。”
百里长歌耳根一烧。
看来叶痕宠她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了天下。
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吃,百里长歌确实是饿极,此时也不管不顾,埋头大吃。
水竹筠则好像没什么食欲的样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百里长歌。
二人用完饭,已经是一炷香的时间后。
百里长歌让人进来收拾了桌子,这才拉着水竹筠坐到一边,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安夫人,我今天留你下来,实际上是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王妃想知道什么?”水竹筠轻轻一笑,“臣妇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百里长歌看着她,“关于晋王的母妃,九方雪婵。”
闻言,水竹筠眼眸晃了晃,却听得百里长歌又道:“你们二人既然能被誉为‘临阳双姝’,那么我猜你们肯定认识。”
瞧见水竹筠面上的犹豫之色,百里长歌继续道:“还请夫人如实相告,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宸妃都已经故去这么多年,其实那些事儿还不如就此长埋地下的好。”水竹筠看着百里长歌,语气意味深长。
“夫人可是有难言之隐?”百里长歌抿唇,“九方雪婵并没有死不是么?是你不愿意说而已。”
“并非什么难言之隐。”水竹筠摇摇头,“只不过我对于她的事知之甚少。”
“那也就是说你们原本是认识的对吗?”百里长歌追问。
水竹筠不置可否。
“九方雪婵可是语真族的人?”这一次,百里长歌再不遮掩,倘若再不开口很可能会就此错过知道真相的机会。
水竹筠几乎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看向她,“你怎么会知道语真族?”
“这个不重要。”百里长歌摇摇头,“重要的是我猜对了吗?”
水竹筠突然抿唇。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百里长歌想起皇后被杀那天白发宫女为了帮梁帝和叶天钰消除记忆使出的神秘术法,心下觉得疑惑,又问:“九方雪婵在语真族的地位并不低,我猜的对吗?”
水竹筠又是一震。
“安夫人不要纠结于我如何得知这些事。”百里长歌道:“我现在急于从你那儿得到真相。”
水竹筠幽幽一叹,随后无奈点点头,“是,九方雪婵是语真族的人。”
“那你……也是语真族人?”这一点,百里长歌是不敢确定的,毕竟秋怜说过语真族人不会随便与外族男子成婚,因为那样等于自废一身修为。
倘若水竹筠真的是语真族的人,那么她能认识九方雪婵,身份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更不可能会嫁给安国公。
但,水竹筠的回答还是让百里长歌非常意外。
“是,我也是语真族的人。”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闪躲,反而像是陷入了回忆的长河,百里长歌从她一双迷惘的眸子里看到了无奈和怅然。
百里长歌记得叶痕说过,除了王室的人,语真族的其他族人都是带着任务出地宫的,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天下会有如此多的语真族人,难道他们真的有那么多任务要完成?而那些任务又是什么呢?
“所以,你也是带着任务出地宫的?”百里长歌很好奇。
“嗯。”水竹筠点点头,“但具体是什么任务,请恕臣妇无可奉告。”
百里长歌了悟地点点头,连秋怜都不会说出来,她必定也是不会说的。
“我见过九方雪婵。”百里长歌眺望着窗外,仿佛看到了那个白发宫女长满了怨气的满头银发,充满凄凉的皱纹,枯槁的双手,然而,她却有一双倔强不肯服输的眼睛,即便生在那样一张苍老的容颜上,也能让人过目不忘。
水竹筠似乎不觉得讶异,轻声问她:“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前。”百里长歌答:“我接手梁帝近侍太监魏海离奇死亡的那个案子时,她曾出来指证,后来……后来皇后死的那一天,是她冲进来动用了术法消除梁帝和叶天钰的记忆,否则如今的天下指不定已经一团乱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水竹筠紧皱眉头,“你看到的人肯定不是九方雪婵。”
百里长歌疑惑挑眉,“为何这么说?”
“对于语真族人来说,拥有纯正王室血统的人学习术法能得心应手,基本不费吹灰之力,而旁支以及其他族人便是穷尽一生也只能修习到皮毛,但对于王室的人来说,血统越纯正,她们就越容易被摧毁。换句话说,倘若王室的人与外族男子阴阳交合,那么不仅会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术法,还会迅速衰老直至死亡。”
“也就是说,与外族男子成过婚的王室女人是不可能动用术法的,因为早在阴阳交合的时候就没有了是吗?”百里长歌问。
“嗯。”水竹筠颔首。
百里长歌仔细回忆,“可是,皇后殡天的时候我的确亲眼见到了那个白发宫女动用术法消除梁帝和叶天钰的记忆,我不会记错的。”
“那你看到的人肯定不会是九方雪婵。”水竹筠很肯定。
这一次,百里长歌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水竹筠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赶紧道:“我并不是王室的人,与外族男子成婚对我来说顶多是失去修习术法的机会,再也回不了地宫而已。”
百里长歌斟酌再三,终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叶痕究竟是不是九方雪婵与梁帝的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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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痕来到前院,酒席热闹非常,毕竟这是国丧过后京中举办的第一桩喜事,早就被素斋饭逼出馋虫的众人撩起筷子在盘子里挥舞,筹光交错,酒香四溢。
叶痕走到梁帝那一桌。
这一桌有八人——梁帝、安王、成王、丞相、御史大夫、安国公、沈千碧以及骠骑大将军。
程知用托盘装了酒壶和酒杯端着跟在叶痕身后,走到梁帝这一桌时,斟满了酒递给叶痕,叶痕接过,第一杯敬梁帝,“多谢父皇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儿臣的婚宴。”
梁帝也接过晋王府小宦官斟满的酒杯,深深看了叶痕一眼,随后感慨,“景润终于长大成人了啊!”
这句话,看似是作为父亲对盼着儿子大婚的感慨,但在众人听来却别有意味。
众所周知,晋王自从三年前带着晋王世子回来以后便递交了所有的兵权,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工部,基本上是被架空了权利的,那个时候朝廷三派——安王、怀王和东宫都在想方设法拉拢朝臣夺嫡,又有“晋王谋反”一案在先,所以谁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但皇上分明注重这场大婚,重新配备仪仗队不说,仪仗队的阵势还接近了东宫太子,这是否说明皇上有重新启用晋王的心思?
又或者皇上因为听闻了南豫大祭司那一卦后心中有了计较,把晋王考虑进了继承人的候选人中?
当然,这只是众人心思,大家都在心里想想,却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