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你驯服不了它你还偏不信。”百里长歌翻身下马低嗤一句,“如今可是国丧,你这样肆无忌惮地骑着飞马在大街上跑,就不怕皇室隐卫禀报给梁帝?到时候牵连到安国公府,有你好受的!”
“切——吓唬我。”安如寒不以为然,“皇上如今只怕是沉浸在皇后薨逝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他才不会来管这些事。”
“沉浸在皇后薨逝的悲痛中?”百里长歌好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觉得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真的与皇后伉俪情深,恩爱无俦吧?”
安如寒正色道:“昨晚皇城内丧钟敲响时,所有大臣都连夜进宫了,我听我爹说皇上整个人都憔悴了,双眼赤红,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若不是因为贵妃与皇后的死,他如何会做出这般表情?”
百里长歌记得,昨夜最后的时刻,那个白发宫女前来施展了诡异的术法让梁帝和叶天钰以及元光浩忘了龙章宫内发生的事。
当时的情形,百里长歌觉得不可思议至极。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秘术能让一个人顷刻之间就忘了发生过的事?
想到这里,百里长歌开口小心翼翼地问安如寒,“那……宁贵妃按什么礼下葬?”
安如寒目光古怪地看了百里长歌一眼,“人家是后宫绝无仅有的一位贵妃,自然是按照贵妃礼厚葬,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就好。”百里长歌松了一口气,看来梁帝真的彻底忘了昨日发生过的事,否则若是按照当时的那个情形来看,他不把永昌鞭尸就算是厚待了,哪里可能让她以贵妃礼厚葬。
“不过这事儿也挺凑巧的,怎么一夜之间皇后和贵妃就暴毙身亡了呢?”安如寒摸着下巴一脸不解。
暴毙身亡?
百里长歌一愣,琢磨着那个白发宫女使用的究竟是什么秘术,竟然这么厉害连永昌和皇后的死因都能瞒过去。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昨天发生的事永远掩埋,这个王朝才能按照原来的轨道继续运行,否则天下必定大乱。
这是她不愿看到的,也是叶痕不愿看到的。
“看见这一幕,你开不开心?”安如寒突然指着承天门上的白绸问她,“皇后和贵妃死了,你和皇长孙的婚约也成功解除了,以后如何都是你的自由,我想,你应该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我等的只是梁帝再下一道圣旨解除婚约。”百里长歌纠正他,“我从没想过要皇后和贵妃死,这种话我劝你不要乱说,否则传出去你我都将难逃罪责。”
“你敢说皇后和贵妃的死跟你半分关系都没有吗?”安如寒挑眉看向她。
“安大小姐,说话可得拿出证据!”百里长歌瞪他一眼。
安如寒一听立即黑脸,“什么大小姐,请叫我安公子,我是男人,男人!”
“嗯……听到了。”百里长歌点点头,“一个做了十六年女人的男人。”
“要不是道灵那个老和尚说我命中有大劫只能以女儿之身养大,你以为我愿意委屈自己?”安如寒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道灵面前踹他两脚。
百里长歌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那你今日恢复了男装,意思是大劫过去了?”
“还没有。”安如寒没好气地扔出三个字。
“大劫没过你就敢出来招摇撞骗,小心飞来横祸啊!”百里长歌提醒道。
“你还好意思说?”安如寒再度黑脸瞪着百里长歌,“那天在朝露殿上若不是为了救你挺身而出,我会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让你恢复正常男人的生活怪我咯?”百里长歌用手指指着自己。
“去去去——”安如寒翘了翘鼻子,“反正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要对我负责。”
“什么?”百里长歌瞠目结舌。
“我说你要对我负责。”安如寒大声重复一遍,“最起码你得帮我渡劫,否则我就是死了也要夜夜扰你清梦,搅得你不得安宁。”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让你连死了也惦记着?”百里长歌翻了翻眼皮,“再说了,谁知道你那大劫是什么鬼,万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为你的救命恩人上刀山下火海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安如寒回答得理直气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等等……”百里长歌打断他,“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
安如寒掰着手指头算账,“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出面承认自己是男儿身无法与晋王成婚,借助这件事来分散皇上的注意力,那么你和皇长孙肯定早已经定下大婚日子,而你又不喜欢皇长孙,不想嫁给他,所以我估摸着以你这犟驴脾气,大婚以后肯定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凄惨而死。所以算下来,我出面承认自己的男儿身就是救了你一命。”
“你这是什么神逻辑?”百里长歌皱眉。
“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嫁给叶天钰?”安如寒眉梢一扬,细长的眼眸分外好看。
“不想嫁。”百里长歌甩给他三个字。
“那不就结了。”安如寒一拍手,“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从今以后,你有好吃的好玩的要第一个想到我,否则我渡不了劫直接挂了,晚上还来找你。”
“合着你口口声声说的让我帮忙渡劫就是请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百里长歌问。
“当然不是。”安如寒挑挑眉,“我指的是,你得将我看得比你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时时看护着我,不让我发生任何意外,否则……”
“你是道灵请来的逗比吧?”百里长歌面无表情看着他,想着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无赖!
“对了,提起那和尚,我倒想起一件事,我自小就拜他为师,虽然你比我年长些,但若是论起辈分来,你得尊我一声大师兄……喂喂喂,小师妹,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不听人家把话说完就走?”安如寒无语地看着百里长歌的背影,提醒一句,“小世子的马车还没有到,你不打算等他就直接进宫?”
百里长歌脚步一顿。
安如寒赶紧跳下马来到她身边,继续叨叨,“我说的是真的,道灵真是我师父,所以你就是我小师妹。”
“我师父叫玄空。”百里长歌懒洋洋提醒道。
“道灵是你小师叔。”安如寒一本正经道:“也算你半个师傅,所以算来算去,你还是我小师妹。”
百里长歌彻底无语。
安如寒还想叨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子安见过长歌小姐。”
子安……裴烬?
百里长歌回头,就见容颜清俊的裴烬一身素服,全身像裹了缕缕薄雾,语气中却又透出淡淡的温,淡淡的柔,分外好听。
至少相比较于安如寒聒噪的声音,百里长歌觉得裴烬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
“裴公子客气。”百里长歌浅浅一笑,淡淡回应。
“你们俩认识?”安如寒看了裴烬一眼,又看了百里长歌一眼,突然了悟道:“我想起来了,你们俩当年不是……”
“安公子,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裴烬立即出声打断他,“长歌小姐十年归府,我们算是重新认识。”
安如寒听完这句话仔细看了看裴烬的表情,唇角弯出一抹戏谑的笑,再看百里长一眼,没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索性不再说话。
“你们还不进去吗?”裴烬扫了一眼四周,没见到有什么人,不禁疑惑道。
“在等晋王世子。”百里长歌道:“裴公子若是等不及,就先进去吧!”
“没关系,我陪你们一起等好了。”裴烬笑笑。
“听说长歌小姐和长孙殿下的婚约解除了?”站了半晌,裴烬先出声问百里长歌。
“算是吧!”百里长歌点点头,并不打算多言。
“那我们……”
“裴公子!”百里长歌打断他的话,“我们之间虽然有过父母之命,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出世,根本不知道我娘会那么荒唐玩指腹为婚,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待在她肚子里一辈子不出来。”
见裴烬脸上露出些许讶异,百里长歌继续板着脸道:“再说了,你从前那么讨厌我,想尽办法让我在人前出丑,这些事儿我都忍了,十年前我被赶出府,不就已经划清了我们之间的界限了吗?那些陈年旧事,就别再拿出来说了。”
“我讨厌你?”裴烬的注意力明显在这四个字上,他仿若含了轻薄雾气的眸子认真看着她,“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讨厌你?”
安如寒站在二人中间,听到裴烬这一句时眸光动了动,赶紧出声道:“可不是你讨厌我小师妹吗?否则她出府十年早已过了婚假年纪,你们广陵侯府为何什么动作也没有?”
“安如寒,你……”裴烬还想说什么,安如寒将食指竖到唇边示意他噤声,顺便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远处秋怜驾着马车缓缓朝这里来。
百里长歌懒得理会这二人,抬步走了过去。
“嘟嘟,该下车了。”
看见躺在座椅上睡得口水直流的嘟嘟,百里长歌忍不住轻笑一声后伸手晃了晃他的小胳膊。
“呔——哪个毛贼敢暗算小爷!”嘟嘟一个翻身从座椅上跳起来,双手握拳做好迎敌的准备,眼睛还没睁开,嘴角哈喇子还没流完。
“你这小子,怎么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就睡成猪样?”百里长歌皱眉,想着这小子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像他爹。
“原来是麻麻啊!”听到声音,嘟嘟的眼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身子一歪就倒在她怀里。
“小祖宗,你还睡啊?”百里长歌替他穿上鞋子抱着他下了马车,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安叔叔每天晚上都带我去爬墙,好累。”嘟嘟咕哝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什么爬墙?”百里长歌看了不远处的安如寒一眼问嘟嘟,“他带你去爬哪家的墙?”
“好像是红袖楼。”嘟嘟睡意减退了一些,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开眸。
“安如寒,你给我过来!”百里长歌怒气冲天,朝着宫门口大喊一句。
安如寒嘴角抽了抽,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斜睨她一眼,“我知道你挂念我,但今日是国丧,你有必要那么大声?”
“你为什么带嘟嘟去红袖楼那种烟花之地?”百里长歌怒瞪着他。
“我这是带他去体察民情。”安如寒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小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王位的人,他必须从小就要学会……”
“你知不知道他对胭脂水粉过敏?”百里长歌打断他。
“起初不知道,不过后来知道了。”安如寒耸耸肩,话完后退几步以方便随时溜走。
“难怪你这么久不把嘟嘟送回来,原来是在你府上过敏了。”百里长歌很是气愤。
“我这不是将他医治好送还回来了吗?”安如寒无辜道:“你不信的话可以检查检查,他全身上下就没少了一根寒毛。”
“这些话你留着去跟王爷说。”百里长歌无视他,抱着嘟嘟往宫门口行去。
“别呀小师妹,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安如寒赶紧跟上来。
“嘟嘟险些被你害死,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我救命恩人?”百里长歌怒斥。
“诶……你这句话好生奇怪。”安如寒挑了挑眉,“小世子是晋王和晋王妃所生,我险些害了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百里长歌一时语塞。
她低头看了怀里眨着大眼睛的嘟嘟一眼,想到那夜大火蔓延无双坊时自己的心急如焚和彷徨无措,咬了咬牙,她正色道:“我早就把嘟嘟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啥?”安如寒错愕地瞪大眼睛。
那边裴烬听到这句话,眸色黯了黯。
百里长歌没答话,抱着嘟嘟正准备进宫,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直接跪倒在百里长歌面前,央求道:“长孙殿下病重,性命堪虞,请长歌小姐随属下去东宫为他看诊。”
百里长歌垂首一看,来的人正是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