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赶快做事去吧,在背后议论王爷们的事,小心祸从口出!”水娘子伸手点了点侍女的眉心,缓步走到窗边,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好笑地摇摇头,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晋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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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长歌和叶天钰来到成王府的时候,正殿已经坐满了人,丝竹声声清越,舞姬水袖轻扬,百里长歌随意瞟了一眼,正在跳舞的这些舞姬与寻常舞姬并没什么不同,她心下了然,成王并没有让那一批经过特殊训练的舞姬出来。
“天钰,来迟了可要自罚三杯哟!”叶霆眼尖,最先看到进来的二人,爽朗笑过之后对叶天钰道:“莫不是只顾着与长孙妃亲昵忘记了时辰?”
叶天钰眼风一扫,看见成王旁边安静坐着喝酒的叶痕以及坐在叶痕旁边的嘟嘟,不由得眉心一蹙,随即笑开来,连连道:“九皇叔见谅,侄儿与长歌难得见一次面,方才陪着她去逛市集,竟忘了时辰,侄儿这就自罚三杯。”
话完,叶天钰冲各位皇子行了礼之后拽着百里长歌坐下,接过成王府婢女斟满的酒杯,冲叶霆遥遥举杯,正准备喝下,百里长歌突然皱眉,伸手打落他的酒杯。
叶天钰一愣,“你做什么?”
“成王见谅,长孙殿下他不能过多饮酒。”百里长歌没有看叶天钰,反而站起身来自己斟了一杯酒,冲成王一敬,“这三杯,长歌代他喝。”话完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紧接着又斟了两杯饮下。
“好!”成王抚掌赞道:“长孙妃果然与皇长孙恩爱非常,本王敬你们一杯。”
叶天钰似乎被百里长歌这个举动震到,他呆愣半晌才恢复神色,幽邃的眸子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叶天钰,你想死可以,但是别拉我下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百里长歌狠狠瞪着他,“你大病这么多年,连风都很少吹,又怎么可以喝酒?别误会,我并不是关心你的身体,也不是关心你这个人,而是关心你的身份,若你不是皇长孙,不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那你今晚就是喝死在这里,我也管不着,可眼下我们两个还在被一纸赐婚书束缚着,倘若你出了事,本小姐就得负全责,说不定皇帝一怒之下还会让我死无全尸。”
“那边也有一个不能喝酒的人,你怎么不过去替他喝?”叶天钰冷眸一扫,目光定在叶痕身上。
今夜是成王小儿子八岁生辰,来赴宴的宾客很多,大多数百里长歌都不认识,所以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去关注里面都坐了什么人,反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姬上。
此刻听叶天钰一说,她呼吸紧了紧,抬眸看过去,果然见到成王旁边坐着叶痕。
他依旧是今日在龙章宫表现出的淡然之态,如冷月清辉一般孤立于整个大殿的喧嚣之外。
百里长歌想到今日之事,心中那股怒火便再次涌上来。
她从没怀疑过叶痕对她的感情,也相信他一口应下赐婚是逼不得已,或者说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她没想到的事。她只是不敢相信上午还在晋王府说要向梁帝坦白二人关系的人在见到梁帝之后不假思索地直接答应了赐婚。
叶痕当时在龙章宫的淡然反应,明显是早就知道了梁帝会赐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他竟然没有提前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担心不已。
迅速收回目光,百里长歌寒着脸摆正了身子。
“怎么样?是不是心痛得想大哭一场?”叶天钰似乎没打算放过她,层层剥开她的伤口,眸中神情冷冽得如同三九天寒冰。
“关你屁事!”百里长歌头也没抬。
“如何不关我的事?”叶天钰伸出手扼住百里长歌的手腕,致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他继续道:“我的未婚妻喜欢的人竟然是长我一辈的皇叔,这种事传出去,你让我情何以堪?”
“你现在关心面子了?”百里长歌同样冷眼看着他,“不满意的话你回去让梁帝退婚啊!现在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退婚?”叶天钰冷笑一声,“你可真敢说!”
“敢说算什么?”百里长歌也冷笑一声,“等有一天我做了,你再来夸奖我!”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与我的婚约嫁给十五皇叔?”叶天钰扼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痛得百里长歌直皱眉。
“如果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就放开我,否则我今夜让你颜面尽损!”百里长歌毫不畏惧地对上叶天钰的眼眸,其中冷意不比叶天钰差分毫。
叶天钰手指一松,坐正身子,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下,顿时一阵剧烈的咳嗽。
旁边的婢女一惊,赶紧递来帕子,被叶天钰大手一挥打落了。
殿内虽然热闹至极,但也没能掩盖住叶天钰的这几声咳嗽,是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
百里长歌侧目看向叶天钰的时候不小心接触到那边叶痕看过来的眼神。
四目相对,她眼中有熊熊怒火,她眸中一片清明,仿佛根本不准备与她解释什么。
咬牙撇开头,百里长歌冷着脸,她本想骂叶天钰几句,却无奈众位皇子家眷的目光都看向这边,她无奈,只能勉强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锦帕递给叶天钰。
叶天钰顺势一歪,直接靠在她肩膀上,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止住咳嗽。
成王早就被叶天钰这几声咳嗽吓得脸色大变,他原以为叶天钰踏出东宫就代表十年顽疾已经彻底根治了,没想到依旧如此弱不禁风,叶天钰可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孙,倘若在他的府上出了任何事,那他就是有几百个脑袋,也不够父皇砍的。
再想到十二年前永昌长公主府一夜之间灭府的案子,叶霆全身都在颤抖,他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向叶天钰轻声道:“天钰,既然身子不适,那本王就先遣人送你回东宫吧!”
“无碍。”叶天钰从百里长歌肩膀上将身子缩回来,摆摆手道:“听说九皇叔府上有一批舞姬堪称一绝,不知侄儿今夜能否有幸一睹?”
“好说好说!”叶霆见叶天钰除了方才那番咳嗽之外再无其他不良反应,顿时放下心来,立即遣人去传唤那批舞姬。
“这位便是长歌小姐吗?久仰芳名。”叶霆退回席位以后,又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站起身来给百里长歌敬酒。
百里长歌抬头,瞥见对方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男子脸上堆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中甚至有几分冷芒,刺得人身子一凛。
百里长歌还没反应过来,叶天钰已经斟满了一杯酒,冷笑道:“四皇叔这般盯着侄儿的未婚妻,倒让侄儿误以为你对她有兴趣。”
男子瞬间黑了脸。
原来是四皇子安王叶湛,宁贵妃的亲生儿子!
百里长歌这才了悟,难怪刚才叶湛一直盯着自己看。
安王妃是广陵侯府嫡女,最开始的时候,叶湛是想利用裴烬和她的婚姻来将武定侯府收入囊中,但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家的婚约还没有动静,梁帝就火急火燎地下了一道赐婚圣旨,让她嫁入东宫。
这件事,让叶湛吃了个哑巴亏,想必他至今仍然怀恨在心。
眼下这个状况,叶湛堂堂王爷跑过来敬酒,铁定是不怀好意的。
“臣女见过安王殿下。”百里长歌站起来福了福身子。
“听说父皇开了先例让长歌小姐担任大理寺推官一职辅助元光浩侦查无名祠被毁一案?”叶湛唇角笑意加深,眸中森寒逐渐蔓延。
“莫不是传旨的太监腿瘸,这么长时间还没将消息传到四皇叔府上?”叶天钰拦住本欲开口的百里长歌,弯了弯唇瓣,同样是笑意森然。
“天钰何须如此指桑骂槐?”叶湛轻笑一声,“本王不过是觉得让女子查案在大梁史无前例,认为好奇,想确定一下罢了。”
“那如今四皇叔确定了,感觉如何?”叶天钰并未站起身,坐在席位上语气冷然。
叶湛瞄了百里长歌一眼,随后爽朗一笑,道:“此女。。。。。。当世无二。”
的确是当世无二,百里长歌心中冷笑,出生克母,三岁克兄,十岁克死未婚夫裴烬的妹妹,出府十年再归来克死三夫人和四公子。这些传言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叶湛这句话看似褒奖,实则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现场有一半的人没听懂叶湛话里的嘲讽之意,都以为那是在夸奖百里长歌,个个抚掌附和。
“从前是世人的眼睛蒙尘了,竟未发现长歌小姐这般能耐。”
“能得皇上如此器重,长歌小姐的将来一片辉煌。”
“长歌小姐即将嫁入东宫,本就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如今有一身本领,必定能好好辅佐君王。”
赞扬之声不绝于耳,百里长歌眼风一扫从她进来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叶痕,也跟着众人笑了,她在一片笑声中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开口,“臣女多谢安王殿下照拂。”
此时不是应该感激他的夸赞么?
叶湛一愣,随即眯了眯危险的眸子。
百里长歌笑意不减,冲叶湛举起酒杯,“长歌从百草谷回府的这一路上都有安王殿下的照拂,长歌与殿下素未谋面,安王殿下竟然能如此细心考虑到长孙殿下染病在身无法亲自迎接臣女,并且安排自己府上的人一路护送臣女回京,臣女一介女流,谈不上什么豪情壮志,唯有先干为敬谢过安王殿下这份恩情。”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身泛起冷意,想到自己从百草谷回府的这一路上前后遇刺十多次,若不是有人暗中帮忙,说不定她早就死在半路了。
不过话说回来,暗中帮她的到底是什么人,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百里长歌的这番话,让坐在一旁的叶天钰顷刻间脸色就变了。
叶痕手中把玩着一个酒杯,也在听到这番话时眸光闪了闪,嘟嘟几次想冲过来,都被他压下了。
叶湛眼睛眯成一条线,缝隙中透露出极其危险的光。
百里长歌装作没看见,一仰头把酒喝完。原以为叶湛在听到这些话以后会收敛一些退回去,没想到他眸光一转直接望向叶痕身旁的嘟嘟,温和笑道:“小嘟嘟,听说你找到娘亲了是么?”
嘟嘟眼睛瞄向百里长歌,随即又看了晋王爹一眼,这才望向叶湛,努力地点点头,“嘟嘟的娘亲就快嫁进我们家了。”
叶霆见情形不对,赶紧攒了笑容道:“十五弟的确是该成个家了,四皇兄还没来之前,我就听闻了十五弟在龙章宫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实乃可喜可贺之事,来来来,十五弟,九哥敬你一杯!’
“哦?”叶湛眉梢一挑,“且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幸运能得十五弟青睐?”
“是安国公家的嫡长女。”有人接过话。
“竟然是那个人!”叶湛讶异过后再度一笑,“当年十六妹的第一任驸马没能配成,想必父皇是想借此机会弥补当年之事。”
叶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百里长歌的眸光一直定在叶痕身上,她多想他偏过头来,哪怕是露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眼神也行,但她盯了半晌,叶痕都完全没有反应,仿佛他真的爱上了大家嘴里的那个安国公府嫡女一样,就连嘟嘟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低头吃东西。
呼吸一顿,百里长歌险些没站稳。
“四皇叔,皇爷爷的心思可不是你我能在这里胡乱揣测的。”叶天钰投给叶湛一记冷眼,顺便拉了拉百里长歌的袖子将她整个人带了坐下来。
叶湛冷笑一声再没说话直接回到席位上。
不多时,成王府的管家将那批舞姬带了进来,刚才在台上表演的全部退了下去。
舞姬们一上,百里长歌便移不开眼睛。
果真如同当初她所推论那般,这些舞姬的腰非常纤细,真正的不盈一握,走路的时候仿佛飘过一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