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甄月娥赞同地点点头,“毕竟是开明先对不起她。”
从甄月娥家出来,百里长歌脚步虚浮,整个人靠在叶痕身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如果三老爷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在武定侯府娶妻生子的人是谁?”
“这件事的确很意外。”叶痕手臂紧紧揽着她,防止她一个不稳栽倒下去。
回到马车,亲自倒了茶喂她喝下,叶痕才缓缓道:“我们来理一理如今已知的线索。”
“第一,三夫人确定是秦开明的女儿秦文,她在宫里当过宫女之后出宫作为冲喜新娘嫁给‘三老爷’。”
“第二,秦文始终没有与‘三老爷’圆过房,却在一年后‘生下’少卿。”
“第三,真正的三老爷在十三年前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在后面这个‘三老爷’回府之前。我们现在要知道的是在武定侯府娶了秦文的人是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秦文与那个‘三老爷’都是知道整件事情真相的。”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所有的事。”百里长歌突然道:“那个人就是我爹,十五年前是他挂帅亲征,如果三老爷战死在沙场上,他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然而三老爷的死讯并没有传回帝京,取代死讯回来的,是后面进府的这个‘三老爷’,他一来就身染重病,整日卧榻,印象中,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面貌。”
“你这样说的话,百里敬的确很有可能知道所有的真相。”叶痕道:“那我们也不必继续待在这里了,大坝工程那边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待会儿回去以后去那边交代一下,择日回京。”
“吕兴彩那边呢?”百里长歌无奈道:“不去问一问吗?”
“问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叶痕道:“亲生儿子被挟持了她都没有说出来,我想即便我们再怎么逼问,她也是不会说的,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得赶紧回帝京弄清楚三老爷的事解开这一切的真相。”
“我还有一个疑问。”百里长歌接过他递来的点心慢慢吃了一口才道:“二老爷既然是见到了三老爷的灵位被吓到,那么他为什么会写出‘田’和‘心’呢?这两个字似乎和三老爷半分关系也没有。”
“等回到帝京我们去看看他。”叶痕掏出锦帕,擦去她嘴角的糕点屑,脸上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叶痕,我不想回去。”百里长歌将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他怀里,抿唇道:“你知道的,回去以后就意味着我们俩见面的机会少,而我整天要被宫里那几个女人传唤去学各种繁琐的礼仪。最重要的是,我摸不清叶天钰的心思,我担心那天的别庄事件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会一怒之下将大婚提前,我若是这么早回去,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吗?”
叶痕顺了顺她的头发,柔声道:“便是你不回去,又能在这个地方待到几时?你与他的婚约还不是一样挂在那里,天下皆知。”
“能躲一时是一时,能躲一天是一天。”百里长歌不悦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去。”又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才出此下策让我离开你?”
“你真能想。”叶痕低低笑了一声,“我若是不想见到你,又何必费尽心思将你拴在身边,嗯?我的小医官?”话完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
百里长歌软绵绵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摸了摸鼻尖咕哝道:“那你还想着这么早回去,回去了有什么好,我便再不是晋王府的小医官,只能乖乖回府当大小姐,还得时时防备后院那帮心肠歹毒的女人来算计,那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怎样的生活?”叶痕偏头看向她,如画的眉目间都染了重重一层柔意。
百里长歌对上那样的眼神,一颗心都快被暖化了,暖化之后便是越来越快的心跳。
轻咬下唇暗自恼怒,百里长歌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了,每次一认真去看他的时候都能被他的美色迷得晕乎乎的。
“怎么不说话?”叶痕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魔怔了?”
“果真是魔怔了。”百里长歌强行撇开头,瘪嘴道:“我越来越觉得没有安全感了怎么办?”
“什么意思?”叶痕扬眉,表示不解。
“就是你太祸害人的意思。”百里长歌不满地咕哝道:“你这张脸,往大街上一站,不知道能倾倒多少女子呢,到时候人家排着队找上门,那我不是得躲在墙角去哭?”
“那有什么问题。”叶痕挑眉笑道:“到时候我全收,让你做大压制着她们不就行了?”
“有胆再说一遍!”百里长歌恶狠狠瞪着他,“来一个我砍一个,来两个我砍一双,来三个我就不砍她们了。”
“为何?”叶痕眨眨眼。
“到时候直接砍了你命根子,让她们抱团蹲在墙角哭去。”百里长歌说得理直气壮,分毫不觉得这是个异常凶残的举动。
叶痕嘴角抽了抽,问她,“那你怎么办?”
“重新找一个呗!”百里长歌耸耸肩,“反正你都不举了,我要是还守着你,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可真敢说!”叶痕无语地看着她。
“多谢王爷夸奖。”百里长歌直起身,笑眯眯道:“敢说而已,不算什么,敢说敢做才是真英雄,当然,我是不介意拿你试试刀的,你要是敢收,就去收一个试试看。”
“家有悍妻……”叶痕无奈地扶着额头。
“谁是你妻!”百里长歌撇撇嘴,“我可没说过自己要嫁给你。”
“你我之间什么都做过了,你不嫁给我嫁给谁?”叶痕忍俊不禁道。
“你……你胡说什么?”百里长歌一听顿时涨红了脸,“什么叫做‘什么都做过了’?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休要胡说八道污蔑我清白!”
“并非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叶痕无辜道:“不信的话你回去问问魏俞和风弄哑女他们,绝对没有一个人敢说你是清白的。”
“无赖!”百里长歌怒道:“他们都是你的人,自然会替你说好话了。”
“你不信的话我帮你问。”叶痕挑眉过后冲着外面大喊一声,“魏俞,那天晚上在别庄你看见了什么?”
百里长歌又羞又怒,她伸出脚狠狠踩了他一下。这个男人都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吗?竟然当着下人的面问那种问题。
魏俞有武功,刚才马车里两人的话自然一字不漏地传进他耳朵里,此时听到王爷发问,他面部抽了抽,随后拔高声音,“啊?王爷你说什么,风太大奴才听不见。”
叶痕一噎。
百里长歌噗嗤笑出声,“活该!”
“活该什么?”叶痕凑过身子来。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百里长歌往旁边挪了挪,伸手顶住他胸膛,避免贴到自己身子上来。
魏俞听到这句话,一个不稳险些栽下去,心里直悔恨刚才没有说真话,他想着王爷今日太吃亏了,什么便宜都还没占就被长歌小姐扣上“恶人”的高帽子,于是勒了勒缰绳,将马车速度放缓,然后再朝着里面喊一声,“王爷,如今风小了,奴才能听清楚了,您再重复一遍。”
回答魏俞的是百里长歌一怒之下顺手卷成筒儿扔出来的一本书,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疼得嗷嗷直叫,哆嗦着牙齿又悔恨了一番。
“你个小宦官,跟着瞎起哄什么?”百里长歌不悦道:“小心本小姐晚上就找滁州四美来伺候伺候你。”
滁州四美,是比大梁两奇三害榜还要轰动天下的四个女人。
听说——
大姐街上走一走,大地也会抖三抖——巨肥。
二姐只要一回眸,厉鬼见了也犯愁——巨丑。
三姐杀人不用愁,胸器逼得男人自杀成潮流——好胸。
四姐最美,但是得以亲近她的男人便如太监上青楼——愁上加愁,据百里长歌所知,四姐好像是个石女。
能得滁州四美亲自伺候,估计他这个小太监的美好明天到尽头了。魏俞一想到那四个女人的样子,连心肝儿都颤抖起来,赶紧谄媚道:“长歌小姐,奴才这是帮着您呢!”
“帮我什么?”百里长歌一边问,一边得意的冲叶痕挑挑眉。
“您想啊,王爷对你总是够得着吃不着,这样不是更能引起他的兴……”
“魏俞,回去以后自觉点去柴房陪离落!”马车里叶痕黑着脸,声音极其低沉。
“好嘞!”魏俞回答得非常愉悦,他宁愿得罪王爷也不敢得罪姑奶奶,宁愿去柴房陪离落也不要见到滁州四美,至少离落长了一张英俊好看的脸,比滁州四美可强了上千倍。
“……”
听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叶痕脸色更黑,已经彻底无语。
百里长歌憋着笑,偷偷抬眼瞄了瞄这位爷黑脸的样子,腹部憋得一阵抽搐。
“想笑就笑出来,憋着做什么?”叶痕似乎是头一次被下人气成这个样子,板着脸斜她一眼。
“哎哟我去!”百里长歌得到特赦,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然后无视叶痕的黑脸,掀开帘子冲外面的魏俞竖起大拇指,扬眉道:“兄弟,好样的,继续加油,我看好你哟!”
魏俞僵笑着回过脸呵呵两声,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刚才一时爽答应了王爷之后才醒觉过来离落服用了那种药被关在柴房里。
看着百里长歌笑得春光明媚的样子,魏俞顿时觉得一朵乌云笼罩在头上,阴风嗖嗖,刮得后背起冷汗。
“王爷怎么了,又傲娇了?又有小情绪了?”刚才的一番小插曲,魏俞的表现深得百里长歌的意,她愉悦地抓过一把瓜子嗑起来,眼风时不时瞄一眼还没恢复完全的叶痕。
“你再多嘴,爷不介意亲自堵上你的嘴!”叶痕愤愤扔下一句话。
百里长歌立即住了嘴,她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马车里突然沉寂下来,只偶尔听得到百里长歌嗑瓜子的声音。
叶痕似乎很不习惯,沉默了良久后冲她招手,“过来!”
百里长歌坐着不动,一言不发继续嗑瓜子。
“我让你坐过来!”叶痕皱眉盯着她。
百里长歌还是不动,一副“你休想引我说话我才不会上当”的样子。
“怎么不听话?”叶痕眉头皱得更深。
百里长歌偏过头瞪他一眼,就是不说话。
叶痕突然敛去面上情绪,低低笑了一声,“你看,你还是挺听我话的,我刚才让你别说话,你果真就一字不说。”
“太无耻了!”百里长歌再也听不下去,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天,长叹一声:“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在下输了。”话完一脸无奈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有病呐,刚才让我别说话,现在又让我坐过去,你当我是玩偶呢?”
“你脸上的那个东西我看着怪难受,快擦了吧!”叶痕掏出锦帕,倒了清水浸湿将锦帕递给她。
“我乐意,你管得着?”百里长歌哼哼两声。
“看着没胃口。”叶痕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你——”百里长歌再次伸出脚想要踢他,这一次叶痕闪的极快,利落地错开身,没让她占到半分便宜。
“乖,快擦了。”叶痕再度将锦帕递过来。
百里长歌心思一动,缓缓伸手接过锦帕,趁叶痕不注意的时候将锦帕摊开整块贴到他脸上,怒道:“谁让你看,谁让你看了!”
叶痕身子往后一倾,后脑勺撞在板壁上,发出“咚”地一声轻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百里长歌一惊,想着该不会这样就给撞晕了吧,但叶痕脸上盖着锦帕,她看不见神情,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准备给他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