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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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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茫茫夜色放大了从窗户缝里爬出的水声、低吟与啜泣。

两个未经人事的年轻人站在矮小的四方砖墙内陷入沉默,背对着抬头赏月——喔,今晚没月亮。

陈凌别扭极了,脑子乱哄哄的,脸颊更无端烧起来。

空中仅有些肥厚的云的轮廓在暖风吹拂下缓慢移动、扩散,渐而飘远。

最终他想起他们是在干听人墙角的猥琐行径,兼为了平复情绪,便将自己的失态与方才在窗边眼睛受到的“下流侮辱”全归罪于混账表弟,很恼怒地教训陆识忍道:

“没规矩!你骂哪个呢?”

陆识忍不在意地唔了一声,他还要找那轮月亮,身体突然就僵住了——身后的表哥见收不到更多恭敬的回复,竟一把扯住他腰上宽松的衬衫、非要逼迫他转过身来好好认错。

青年柔软的手指在他的腰与脊背上胡乱地碰。

无知,又野蛮。的确是性格恶劣的乡下土纨绔。

然而偏偏能搅乱他,干扰他,引诱他做一些低俗无耻的幻梦。

“陈凌!”陆识忍的大腿肌肉瞬间僵硬无比,他不由粗暴地甩开陈凌的手,抿唇垂眸,显然有些生气了;可见陈凌脸上莫名其妙的神情,心里又换成另一种气法,哑着嗓子无奈地恳请他:“表哥别闹。”

嗯?什么意思?这话说的像是我比他年纪小,哈,到底是谁不懂事?

哦,我险些忘了,陆识忍不爱旁人碰他的——这家伙洁癖大得很……嘶,等等……

混账表弟是真洁癖还是假洁癖?

陈凌想不通,倒也不愿在私娼家里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此时厢房中卿生叠声地求饶,他听了胸中钝痛不已,好似被谁瞅准心脏打了一棍子,便与陆识忍匆匆跑到院外去等。

等到什么时候,怎么等,陈凌还说不好。

其实他们应该更早一些就出来,或者便不该那样莽撞地窥视玻璃窗下的秘密。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梅瑜安竟出来了。

橘黄色的灯照亮了院子的一角。

他裸着精壮的胸膛,单穿一条黑绸裤子,皱着眉点烟,另朝门外的陈凌冷笑道:

“你他妈真来了啊。呵,行啊陈少爷,以前叫你在娼寮留宿是千不肯万不愿——黄花闺女进狼窝,想不到如今能耐了,听活也不要紧。我们朋友一场,这回不收你——哦?表弟也来了?怎么样,依你在上沪的见识,男人/干/男人看得惬意么?”

“梅瑜安,你不要乱开玩笑!”

某位表弟意见大得很,冷淡地替表哥回讽:“惬意不惬意,不该问我们,该问你房间里的男人。”

“喂!”陈凌瞪了一本正经说荤/话的陆识忍一眼,想起正事要紧,耐着性子问梅瑜安:“拂方在哪里?”

梅瑜安几番点不着烟,邪火顿生,而故作无谓状耸肩轻笑:“你还要找拂方?卿生这个怎么没告诉你拂方死了——喂喂,别紧张呀,玩笑罢了。说真的,别再派人跟着我,你真是为拂方的事昏了头,想出这种主意!”

“拂方他——”

“他明天就到家了,手脚俱全,嗯,活的。”梅瑜安毫不留情地拿烟指着陈凌骂道,“你难道就把我当兄弟么?大哥跟你说什么你都信,你妈的,(脏话),我难道会害他?”

陈凌霎时黑了脸,正欲上前夺下他的烟、顶好呢再把这张不知好歹的脸按在地上揍一顿。

梅瑜安却眼皮耷拉下来,显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今后你陈凌爱怎么和他‘你来我便唱’罢,总都与我无关了。……慢走不送。”他轻佻地拍了拍手。

一直躲在旁边黑屋子里窥看的老茶壶(龟/公)闻声揣着大门钥匙与一根横木悠悠登场,那双淫/邪的肿泡眼在陈凌与陆识忍挨着的肩膀处悄悄扫了两圈。

梅瑜安转身回去前察觉了老茶壶的眼神,想起他之前不敢断定的猜测,朝陆识忍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表弟,男人和男人惬意不惬意,你试试看就晓得了。”

梅少爷有时恶毒地想,陈凌总该要倒霉了罢,人怎么可能永远顺心遂意呢。

吴城入伏的日子里迅速兴起另一种风月绯闻,说那陈府少爷为了名角拂方彻底和梅府二少爷闹翻了。

要问证据呢,人家便讲:嚯,又是亲自满城地跑,干惯体力活的车夫都倒下去了,他还不肯罢休、一路跑到乡下牛家庄,听说那车夫是教陈少爷害死了;昨天更好,派了许多闲汉子盯梢,大半夜呀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去梅少爷下榻的地方胡闹,睡在路边的人家听了一夜小汽车转轮子的声音啦。

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出门买菜的蒋妈就晓得了。

忧心忡忡的蒋妈回来与陈太太汇报时陈凌正在饭厅吃早粥。

他摸不准梅瑜安的意思,也不信任梅瑜安真能说断就断,本打算天稍晚些去明月巷子看望拂方的。……这次绝不带陆识忍去。还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罢。

陈太太听了外头百姓的几句胡诌,本就生气,回过头更见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是以轻挑柳眉,坐在他身边嗔怪道:“呆子,想什么呢!”

陈凌回神,立即咬了一口煎包。

“还吃什么,都凉透了,省的一会儿闹肚子。唉,陈凌,你坐好,姆妈要问你几句话。”

“……姆妈要跟儿子讲什么?”陈凌乖乖放下筷子,瞥见蒋妈,心里就有七八分晓得了。

陈太太始终拿捏不准慈母与严母的界线。

她看了两眼暗暗着急的蒋妈,想起自己就剩下这一个冤家讨债儿子,终狠下心来冷冰冰地喝问他:“我问你,你近来是不是又被那个男戏子糊住了心?你当初如何同我发誓的?”

陈凌支支吾吾地想着怎样安抚姆妈,半天还未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罢了,你不用在这里跟我扯谎。总之,要是被我晓得你再与他纠缠不清,什么跑死个车夫、什么雇佣汉子堵人——你昨天是不是还把识忍带去娼寮了?陈凌!嗯,告姆妈,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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