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果断摇头,坦然面对侯万千的目光,道:“我非野心之辈,只是来到这世上一遭,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然也太无趣了些。但我做这些,绝非为了称王称霸,唯我独尊。”
侯万千自然不信:“若你果真做到那一步,你不上位谁上位?”
林宁起誓道:“若我有乱世逐鹿之野心,必受万箭穿心之苦。”
侯万千微微皱眉,道:“你不上位,莫非让你的儿子上位?”
林宁摇头道:“我如今连子嗣都未有,怎会想那样远?”
侯万千彻底不明白了,看不破眼前少年到底心存何意。
但他看得出,林宁并未同他说虚言。
一旁的侯玉春忍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前仰后合的大笑不停,道:“爹啊爹,我总算明白林兄弟总说,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是什么意思了。你难道就想不到,哈哈哈,你就想不到如今青云寨谁是大当家?”
侯万千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的看向眼神讪讪闪烁的林宁,无语好一会儿后方道了句:“荒唐!”
自古以来,岂有女子为帝之事?
再者,田五娘为剑冢传人,最多三十年便可为圣。
圣人焉能坐龙庭?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哪怕果真到那一日,五娘上位,也只是戴个好看的帽子罢。天下事,当由天下人决之。未有世世英明之君王,却有代代之英杰可掌国事。君王不需要决策权,只需要否决权便可。当然,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了些。只是老侯爷你问起来,我便如实回答罢。我本不过闲云野鹤之性,但心里又有那么点妇人之仁,实不忍天下百姓苦如牛羊豕犬,如韭草般任人宰割。一点浅薄之志,让老侯爷见笑了。”
侯万千静静的看着林宁,一旁侯玉春却唏嘘不已道:“若林兄弟此等志向也只能说是浅薄之志,天下谁人之志可称壮?”
林宁微微摇头道:“此路何等艰难?我只能说尽力为之,但却无抛家舍业乃至抛头颅洒热血之坚韧勇毅。能不能成事,实在无底,当不得侯兄之赞。”
侯玉春闻言一怔,悄悄看了他爹一眼后,对林宁使了个眼色。
如他爹这样的人,更欣赏的是那种千锤百炼历经万千苦难却不动摇其志之人。
哪有林宁这般,立志如此高远,却说没有坚韧勇毅之心。
那光立志有个屁用啊?
林宁却好似未看到一般,面色如常……
大堂上,有些寒意的山风吹拂着,砂壶壶嘴处飘出一缕淡淡的白烟。
云秦古道上,偶尔见行人匆匆来往,又或见流民步履蹒跚。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侯万千才终于开了金口:“奇人多行奇事,你年纪虽轻,但所想、所言、所行、所立之志,天下无人能及。我侯门父子受你大恩深重,既然你有所需,自当尽力相助。只望你莫忘初心,莫忘今日之言,为权贵名利所迷。”
林宁呵呵笑道:“我可以给老侯爷一个许诺:若有朝一日我林宁为权势野心迷了心智,成为不择手段戕害百姓之贼,老侯爷尽可用手中剑斩之,天下人绝不会认为老侯爷忘恩负义,只会以为老侯爷你深明大义,没有为虎作伥。”
此言一出,侯万千顷刻动容,缓缓点头。
……
入夜。
林宁同田五娘、周妮妮还有皇鸿儿一道,陪春姨、小九娘、宁南南吃晚饭。
玲珑小道姑亦在。
她看到林宁时,依旧会俏脸晕红如醉酒。
膳堂内,春姨带着周妮妮、玲珑小道姑一并将饭菜端上来后入座,对林宁笑道:“你把厨房火灶和屋里的炕连在一起,这边做好饭,屋里的炕也热了,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前些年每年入冬后睡觉都是遭罪,大人还好,小九儿哪年不病一遭?往被子里钻都要哭一回,如今却欢喜的很。”
小九娘嘻嘻笑道:“被窝里热乎乎的,可舒服了。”
周妮妮轻笑道:“春姨也是偏心,那几年冬天都是给小宁暖被窝,小九儿只能自己睡。不过现在好了,小宁这么疼九娘,也算是赔罪了。”
春姨笑骂道:“那几年你男人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你男人”三个字登时让周妮妮羞红了脸,美目水汪汪的看了林宁一眼,不再说话。
林宁看了眼“呼噜噜”“呼噜噜”吃的超级香甜的宁南南,随手夹了块大骨肉给她,又帮小九娘将鱼肉里的刺挑干净放在碗里,然后同春姨道:“明天要出趟远门儿,这次出去时间可能会长些。不过这回之后,到年前估计都不用再出门儿了,好好在家里准备过年。”
春姨闻言,皱眉道:“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这话若还像样,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旁观者无语了:“你别累坏自己了,有什么事,让你三叔四叔还有雪姨他们去做不就好了?”
林宁在几道若有若无的打趣目光下哈哈笑道:“他们有他们的任务,不比我们轻。”
春姨闻言仍有不满,道:“总是在外面跑,也不知何时才能给夫人生个孙子……”不过到底知道林宁要办的是大事,只埋怨了两句,就又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她则不住的给林宁夹菜。
皇鸿儿不时说些讨好的笑话,逗得春姨连连大笑。
膳堂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夜色渐深,寒意愈重,却遮挡不住屋里的浓浓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