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皇上对她的看重程度就是这顶珠冠的价值吗?
那他们看到的太少了。
谢宁想起在园子里的时候,皇上带她去见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明寿公主,他们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那些本应该除了皇上自己之外不该有人知道的秘密。
不,皇上同她的情分,不是这顶小小的珠冠所能承载的,甚至没有十分之一那么多。
这样一想,谢宁就不再继续为这项珠冠的华美而惊叹了。那两位尚宫一人一边小心翼翼托着珠冠替她戴在头上。
珠光耀眼,谢宁都看不清自己在镜中的模样了。
方尚宫看着此时的谢宁有些失神,不过只有短短的片刻功夫,她走了过来替谢宁理了一下珠冠上垂下的流苏,同青荷一人一边扶着谢宁站起身来。
外面天已经大亮,太阳升了起来,正殿前已经摆好了香案,地下铺了毡垫。大皇子拉着玉瑶公主的手,二皇子被乳母抱在怀中,远远看着谢宁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
太皇子都要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楚她的样子。那身儿明黄金线刺绣的袍服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头上的珠冠更是熠熠生辉,看上去她整个人都象是会发光一样,令人不敢直视。
谢宁在毡垫上跪了下来,礼部尚书展开圣旨,声音洪亮的一句句宣读。
旨意宣读完毕,谢宁接过圣旨,接着是象征和肯定贵妃身份的宝册金印。
两鬓已经斑白的礼部尚书有些颤巍巍的先向谢宁行礼道贺,整座永安宫的人都跪了下来,声音整齐划一的大声喊出恭贺她的吉祥话。
谢宁有片刻的恍惚,她微微眯起眼睛。今天天气晴好,司天监的人果然定下了一个响晴的好天气,阳光明媚耀眼。秋天确实已经来到了,夏日里就不会有这么蔚蓝晴朗的天空,只有秋高气爽的秋日里才有这么好的太阳。
她一向对神佛祥瑞之说不怎么相信,可是这时候也忍不住要想,今天这样好的天气,是不是预示着她今后的路会走的更顺利更坦荡呢?
不过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注定没有时间留给她去感叹。接旨之后谢宁就到偏殿去更衣。
这次换上的就是那套从针工局秘密取来的深绛红色吉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朝被蛇咬,衣裳捧出来的时候谢宁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前襟下摆的位置。当然这一件吉服是完好无缺的,不可能再冒出一道破痕来。
那顶珠冠才戴了将将半个时辰就取了下来,另梳发髻,插戴上七对金凤长流苏对钗,乘轿辇前往奉先殿叩拜致祭。
慎妃与谨妃两人已经先到,正一左一右候在殿门外,须等谢宁先进去她们才能跟进,跪拜的位置也是一人在前另两人在后。粗粗一看三人穿的差不多一样,发髻首饰也都相仿。但仔细看就能分得出来,三套吉服的红色深浅有所不同,谢宁那一身儿吉服绸缎质地软滑丰厚,光泽柔润如同珍珠。施、韩二妃的吉服相比之下就逊色得多。颜色有些浮夸,光泽也显得要廉价而刺眼。
当然宫中所用的贡缎都不可能是廉价的次货,她们两人穿的吉服也是针工局的绣工们精心裁制织绣而成。只是凡事就怕比。谢宁没来之前,施、韩二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算得上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可是谢宁一来,顿时把两人的风头压的一分不剩。
谢宁跪在前头,三人一起叩拜下去。
韩妃微微抬起头,但她只能看见贵妃的裙尾。那裙摆处都缀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她没敢多看,头又低了下去,额头紧紧贴到了蒲盘上。象是约好了一样,她的头才低下,施慎妃的头就微抬起来,同样飞快短促的看了前面一眼。
三跪九叩对她们三人来说都不轻松,平时这样叩拜不算什么,但今天这穿戴沉重繁复。在永安宫接旨的时候,谢宁下跪与站起都是有人搀扶的。但是在奉先殿里头尚宫和宫人都不可能进来,拜完起身之时格外艰难,站直身之后谢宁感觉汗都出来了,幸好今天这妆是画了半天的成果,别说出汗,就是迎面泼一盆水只怕粉也不会掉。
等回到永安宫再换衣裳的时候就验证了谢宁的想法果然没错。里面一层已经要湿透了,方尚宫早有准备,领着青荷青梅两个动作俐落给她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儿,头发也得重新再梳过。
这么折腾一天骨头都要散架了,这种别人欣羡的风光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谢宁只庆幸大概这辈子也就折腾这么一回。
“主子要是很累了就歇一会儿,正殿那儿人还没有来齐呢,咱们不用急着赶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