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忠喊了两声“静声”,却还是制止不了底下的声音。
宁泽天提了一口气,再次大声道,“我就是你们日日所骂的狗皇帝,宁泽天!”
站城楼底下的大内侍卫们傻眼,因为人数众多,这些大内侍卫们从城门底下沿着官道,百步左右就站了一人,负责将圣上说的话,一句句传到后面,让这些义军流民们都能听到。
现在,圣上骂自己是狗皇帝,他们这些传话的人,该怎么传?
领头的一个大内侍卫眼看着黄永忠抬手催促他们快些传话,他眼一闭牙一咬,大声喊道,“我就是你们日日所骂的狗皇帝,宁泽天!”
这些话一声声往后传,嗡嗡声变成了静寂一片,大家也都傻眼了,呆呆地看向城楼。
宁泽天看底下没有声音了,才接着说道,“朕襁褓中继位,曾以为这天下最苦的莫不过于每日上朝日日读书,最饿的莫过于肚子饿了膳食还没到,只能拿块点心充充饥。朕以为朝中的大臣虽然天天争吵不休,但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朕的父皇忧国忧民,勤政不怠;朕的母后心怀仁慈,听说百姓流离失所时拿自己的体己买粮救灾。但是,这些事,朕都不知道,也没想过。要不是……要不是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朕是个昏君,我都没想过,自己是否有错。”
“她带着我离宫,来到京郊城外,我亲眼见到流民们饿得骨瘦如柴,京郊的草皮树根都啃没了,有人……易子而食,易父母亲友为食!”
“敖贼勾结北齐祸乱朝纲,朕离开京城这一路上,才知道民生多艰!”
“我以为流寇都是一群游手好闲的乌合之众。现在才知道,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仗义每多屠狗辈,朕以为朝中如敖思寰这样的人是忠臣,如今才知道,百官口中的流寇,才是真男儿!”
“你们为求生路起兵,却不肯与贪官污吏合谋!你们想要攻上京城,却从未曾勾结北齐南夷,引贼入室!你们对家人有情,对朋友有义,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朕惭愧!十几年高坐龙椅,却未解百姓疾苦。朕有愧,日日享受百姓供奉,却不知朕的百姓被贪官污吏欺压搜刮!朕丢了京城,非战之罪,是朕之过错!你们举旗谋反,非你们之罪,是朕这个皇帝失职!朕愧对天地,愧对列祖列宗,愧对黎民百姓!”
“苍天在上,朕今日向你们赔罪!”宁泽天说着,退后三步,矮身一跪,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圣上!”黄永忠看圣上下跪赔罪,低呼一声伸手捂住嘴,低下头去,眼中已是止不住的泪。
林晓看着宁泽天跪下赔罪,咬紧了下唇,这一幕,她好像看得有点不高兴。
天子一礼,重如泰山!
城楼下的义军和流民们也愣住了,别说皇帝,他们这些人,就是看到个举人老爷都只有下跪的份,如今圣上,竟然给他们下跪?
流民们回过神,扑通一下跪下了,“圣上!”喊了一声圣上,其他话不知该怎么说,就知道跪下磕头回礼。
义军们也愣了,自幼听着天地君亲师,谁心中不对帝王有敬畏之心?他们天天叫着要杀了狗皇帝,如今皇帝在他们眼前,还向他们下跪赔罪,他们只觉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从来只有民跪官,哪有圣上来给百姓下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