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含泪点头,心里难过的无法言喻,一代人的恩怨牵出三代人的痛苦,当年她丢下悦生,现在,朝颜又丢下小悦生,这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到底是谁的错……
“我走了,趁时间还来得及,我要去南加州大学看看林梦瑶,她从小没出过远门,也没有离过亲人,心里一定很难受。”
“好……”
朝颜把视线移向婆婆怀中的婴儿,万分不舍的抱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一行清泪掉在了孩子的脸蛋里,把他吓得哇哇大哭,她忍痛把孩子递给婆婆,狠心的拎起行李奔出了别墅,身后孩子的哭声撕裂着她的心,她边走边哭,微风吹乱她耳边的长发,却怎么也吹不干她眼角的泪。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又怎么忍心把孩子丢在异国……
乘车赶往南加洲大学,到了校门口,她拉住一个美国学生用英语说:“可以帮我找一名来自中国的林梦瑶同学吗?”
美国学生点点头,疾步跑进了校园。
她等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学校人太多,所以找起来不容易,差不多等了半小时,一抹红色的身影向她奔过来。
“嫂子——”
林梦瑶一见到朝颜,猛得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这是来美国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亲人。
“梦瑶,你还好吗?”
朝颜也哭了,她发现林梦瑶明显瘦了,脸色苍白,显然她适应的并不好。
“嫂子,我想回家……”
“我知道,你再忍忍,你哥现在出了点事,我今天就回国,等我回去后找到你哥,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我们就来接你回去!”
“真的吗?我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的!”朝颜看了看时间:“我要赶紧去登机,你照顾好自己,空了就去看看你小侄子,等我们安顿好,一定会把你们都接回家。”
朝颜说完,拍了拍梦瑶的肩膀,拎起行李就要走,走了几步,林梦瑶追上去,再次抱住她哭的很无奈:“嫂子,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想回家,想我哥,想我妈……”
朝颜想到了她狠心丢下的孩子,一边掉泪一边安抚,姑嫂两个人站在陌生的异国土地上哭了很久,才不舍的道别。
终于踏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一路上心事重重,即担心林悦生,又牵挂没足月的孩子,从美国到中国,飞越了太平洋,她的眼泪就没干过,也第一次觉得,做一个女人,真的很辛苦。
到达襄阳市,已经是晚上六点,她火急火燎的赶往林家的大宅,一路上揣着一颗马上就要见到林悦生的激动心情,却在到了宅门外,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漆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中央贴着法院的封条,一把冰凉的锁横在封条下方,像一根针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双眼。
公司破产了,房子被查封了,可是林悦生呢,他去了哪里??
朝颜马不停蹄的赶回娘家,杨云凤一家正围着餐桌吃晚饭,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一眼望到冲进来的女儿,全家惊诧的站了起来。
“朝颜!”
“阿颜!”
“姐!”
“妈,林悦生呢?林家的宅子怎么被法院查封了?”
朝颜气喘吁吁的直视母亲,杨云凤痛心的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听闻林氏破产后,我们就赶去林家找女婿,可是已经人去楼空,宅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门外贴着法院的封条。”
“那我出国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女婿跟我们说了……”
“那你们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为什么近两个月他都没有联系过我?”
想了想:“最后一次见他,应该也有一个月了,那天他开车来看我和你妈,还丢了一笔钱给我们,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什么如果他出了意外,让我们将来照顾好你,还让我们暂时不要跟你联系,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告诉你,说怕你知道了担心,匆匆交代几句后,他就离开了,至此以后我们便再也没见过他。”
朝颜无力的靠在墙上,头痛欲裂,她十万火急的赶回国,想看到的,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消息和这么令人痛心的局面……
“阿颜,你没事吧?”
心疼的上前询问女儿,她摇摇手:“我很累,我进屋里休息一会,明天我要出去打听悦生的下落。”
说要休息,可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林悦生的影子,结果坐了一夜,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顶着红肿的双眼去找欧阳枫,楚沐一见到她,抱头就是一阵痛哭,曾经为了她和欧阳枫能走到一起,朝颜和林悦生仁至义尽,可是现在林家有难,他们却束手无策……
“嫂子,我也在找生哥,自从宣布破产后,他就消失了,我找了他三天,至今没有消息。”
“林氏为什么会破产?”朝颜哽咽着问。
“是有人背后搞鬼,生哥最信任的两名元老关键时刻出卖公司机密,和别人里应外合,整垮了公司!”
朝颜就知道是这样,自从婆婆跟她说出真相以后,她就知道,悦生在国内一定四面皆敌,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要回来,虽然帮不了他什么大忙,可是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的心里也好受些。
“都怪我,当初生哥要不是为了替我收购股份,他也不至于元气大伤,从而让敌人钻了缝子,我真是该死!”
欧阳枫自责的揪着头发,楚沐上前,黯然的说:“我们要把公司股份卖了帮助生哥,可是他不同意,他说想对付他的人,本意并不在毁掉他的公司,而是要逼的他走投无路,所以就算把公司股份卖了,他们还是不会罢休。”
说着,楚沐低下头,咬着唇:“自从媒体报道林氏破产后,杨菁菁的父亲又开始对付我们,因为他知道,现在生哥已经是泥菩萨过河,无暇顾及旁人。”
朝颜冷冷的笑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什么叫小人,在你困难的时候掺你一脚,就是小人。”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她问。
欧阳枫抬起头:“先走一步算一步,找到生哥再说!”
朝颜每天早出晚归,四处打听林悦生的行踪,可是一天天过去,她始终一无所获。
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她掘地几尺,也无法找到。
绝望之中,她想到了李达,李达是林悦生唯一信任的人,公司破产了,林悦生有什么打算,他一定不会不知道。
匆匆的赶到李达的住处,门是锁着的,她思忖片刻,决定坐在这里等。
等了一天,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口,心里脑子里全是林悦生,他是她唯一坚持的信念,只要能找到他,吃再多的苦也值得!
天黑前,李达回来了,他一走到公寓门口,诧异的喊了一声:“太太!”
朝颜踉跄着站起身,手抚着墙壁开门见山:“你们林总呢?”
“先进去再说。”
李达忙上前搀扶她,到了公寓,他难过的问:“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叫外卖!”
“不用,你告诉我,你们林总人哪去了?”
他重重的叹口气:“三天前公司宣布破产,林总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这几年跟着他辛苦了,以后若是能东山再起,希望我们还能再合作,我当时不肯收,可是他却发了很大的火,后来我收下了,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他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说我要跟着他,他拒绝了,说这件事很危险,怎么也不让我跟着,他离开公司后我便偷偷的跟去了,他先是回了家,片刻后又出来,却在走出宅门的时候,被两个戴墨镜的男人拦住了,我当时听他们说什么,华哥想会会他……
“华哥?”朝颜大吃一惊,脑中一阵晕眩,差点没昏过去,要是被仲华强带走了,那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也不清楚这个华哥是谁,这几天我找不到林总,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朝颜哽咽着摇头:“他没回来,他一定是被他们绑架了……”
“绑架?那……那我们赶紧报警!”李达吓的脸色苍白。
“不行,你不知道详细情况不要乱来,我会想办法!”
她说完,起身离开了李达的公寓,踩着茫茫夜色,来到了姜腾宇的住处。
门铃按响,片刻后,门打开,姜腾宇诧异的睁大眼:“朝颜?你不是出国了吗?”
“腾宇,现在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你哥有危险,请你去救救他……”
姜腾宇脸色蓦然间冷却,他淡淡的说:“公司破产,我也没办法。”
“不是破产,是他被人绑架了,那个人叫仲华强,你听说过吗?”
“仲华强?”他震惊的瞪向她:“你怎么知道仲华强这号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想办法帮我救人好吗?”朝颜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答应,见他没有想救的意思,再次恳求:“就算我求你了,不看在他是你哥的份上,就看在我们曾经是好朋友的份上,帮帮我好吗?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眼圈红了,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
“抱歉,我无能为力,仲华强是南北七省的龙头老大,我的势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帮不了你。”
“你骗人,你就是不想帮是不是?就算仲华强势力再大,你也要想办法啊,他是你哥啊,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怎么可以说这种事不关已的话!”
朝颜大声的哭喊,心都要碎了,以为姜腾宇是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可是现在,却渐渐失望了。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我说了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能帮的话,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伸出援手,帮不了的,哪怕是亲哥哥,也一样没办法!”
“你就是恨林家是吗?腾宇,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冷血的人,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帮助别人的人,更顾况是你的亲人,你若不是恨,你怎么可能一再申明自己无能为力?!”
姜腾宇怒目瞪向她:“不要再跟我提亲人,我早就说过,我姜腾宇是孤儿,没有亲人! ”
“我告诉你真相,其实你误会你妈了,她不是故意要丢下你,她是有苦衷的!”
朝颜抓住他的胳膊,把上官夫人告诉她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她以为腾宇听了以后,便不再恨林家,不再恨林家的每个人,然而,她又错了。
“你告诉我这些根本没用,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的心已经死了,所有的苦衷对来说,都是开脱的理由,说了还不如不说,说了只会让我觉得虚伪。”
“姜腾宇!”朝颜愤怒的吼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你这简直就是病态的心理!”
“我怎样用不着你来评判,再跟你最后申明一次,我不会管林家的任顾事!请你出去!”
朝颜终于失望了,很失望,她冷冷的撇了一眼面前冷漠的男人,抹干眼泪,转身离去……
夜更深了,这个城市曾经熟悉的让她闭着眼睛也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可是现在,却只剩下陌生。
她孤单瘦弱的身影在萧索的马路上,漫无目地的行走着,暗黄的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偶尔一阵风吹起,吹得影子摇摇晃晃,更添了几分凄凉……
她还有什么办法,还能去找谁帮忙,欧阳枫现在被杨菁菁父亲逼得自身难保,姜腾宇明明有办法却不愿伸出援手,那么,还有谁可以帮她,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走到一棵凤凰树下,凤凰花又开了,火红的颜色,曾经她觉得很美,可是现在却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因为那个颜色,太像人的血……
她想到李清照的一首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两句话更能诠释她此刻绝望的心境。
万般无奈之下,走投无路之下,她来到了费少城的别墅,和去找姜腾宇不一样,这一次她并没有报太大的信心,完全只是试一试的心态,人在绝望的时候,对于结果已经无所谓。
费少城对于她深更半夜出现十分诧异,当听完她的来意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帮不帮你就说一句话,你们曾经有那么深厚的友谊,我相信你也不会见死不救。”
“你想用过去的情分来感化我是没有用的。”
他双手环胸倚在门旁,一脸戏谑的望着顾朝颜。
“那你的意思是不会救对吗?”
她冷冷的抬起头,转身欲走。
“等一下。”他喊住她:“我可以想办法,但是我不可能白白的帮忙,我想要什么,你懂的。”
朝颜闭上眼睛,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想要什么?”
“要你!”他笃定站在她身后说:“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帮你救出林悦生。”
呵,她冷笑,悠悠转身,斩钉截铁的回答:“如果是这样,我情愿陪他一起死。”
是谁说,上旁关了一扇门,必定会给你留一扇窗。
对于朝颜来说,如果不是别人撒谎,那就一定是上帝对她太薄。
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费少城的别墅,她除了绝望外,一点也不后悔,也许有人可以为了爱情什么都愿意牺牲,可是她不可以,她有自己的原则,让她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做不到,况且,那也不是悦生想要的。
如果人生真的就是这样了,那么就这样吧,她情愿为他殉情。
就在她为找不到仲华强一伙人的藏匿处而黯然伤神时,一名不速之客出现了。
那天,朝颜无助的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朝颜。”
疑惑的转身,却在看到眼前人,吃了一惊:“乔曼?”
“很意外吗?找个地方聊聊吧。”
“好。”
两人到来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定后,她问:“什么时候出狱的?”
“上周。”
乔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内容,她百无聊赖的盯着手中的陶瓷杯,等着朝颜问下一句。
朝颜紧紧的打量她,想从她的面貌上看出一点窦华月的影子,她很好奇,乔曼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爸在哪里?”
不管乔曼知不知道,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她现在只想找到林悦生的下落。
“呵,我就知道你接下来会这样问。”
乔曼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她俯身上前:“你是想知道我爸在哪里,还是想知道林悦生在哪里?”
朝颜手指微微颤抖:“告诉我地址。”
“怎么?你想救他?”她讽刺的笑笑:“你救的了吗?”
看来,施乔曼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不然,她不会说出如此狂妄的话。
“这是我的事,你告诉我地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