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去到警局时,外面堵满了媒体,一见到她,全一窝蜂地围堵上去。
“警方发现了关键证据,宋依真的是凶手吗?”
“这是否和唐裳案有关?”
……
即使是深夜,甄意也戴着墨镜围巾和遮阳帽,衣领竖得高高的,飞快挤过人群。之前的几个月,已足够让她厌恶记者。
会面室里,宋依低着头,情绪很低落,没了平日或虚情假意或颐指气使的样子,一见到甄意就带了哭腔:“甄律师……”
“我都知道了。”甄意叹了口气,“宋依,你隐瞒太多了,你说你第一次去ecstasy,没进过案发房间,可警方在窗帘上发现了你的头发。这对你非常不利。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声音很低。
“我有时间等你。”甄意放缓了声音,“宋依你要记住,只有你说真话,我才能真正地帮到你。”
宋依用手撑住额头,良久才开口:“对不起,是我心里变态。我太恨林子翼这种强奸犯,所以我跑进了作案现场,你不知道,看他死得那么惨,我心里有多痛快!”
说到此处,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狠烈的笑。
“……我明白了。”甄意沉吟半刻,“现在我需要你说一下你测谎失控的原因。警方会调查到,我不希望再次措手不及。”
白炽灯下,宋依脸色苍白得可怕:“甄律师,我让你为难了吧?真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替你辩护。”
宋依呆了一秒,脸色渐渐寂寞,“知道吗?我从来不想做演员。演的不是自己,没有自己的人生,在媒体和粉丝前带着面具。为了曝光和上位,牺牲很多东西。不过对我来说也还好,反正进这个圈子前,我就没什么可牺牲的了。”
她淡淡一笑,非常平静,“我喜欢画画,想做画家来着。可16岁……永远忘不了那天,回家太晚,经过巷子时……有6个人,其中有个很胖很重,很恶心,我觉得我的胃都要被挤……”
“宋,你不用说这些细节……”甄意眼神无处安放,一抬眼,眼睛被灯光刺得生疼。
“他们怎么都进不去,”宋依没听,平常地继续,“蛮横地尝试,一个一个,我疼得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疼得哭着喊妈妈,结果给妈妈这个词召来粗鄙的羞辱。他们得逞了,我没想过时间能那么漫长,一秒一秒分割到无限。完事后,他们还言辞辱骂,往我身上撒尿。我一直在流血,身体内部被撕裂,住院很久。妈妈申诉无门,那几个人家在我们小城里一手遮天,警察睁着眼睛说瞎话。妈妈走投无路,拉着横幅去申冤,反而被打。她就静坐喝药自杀,以为可以引起关注,但没有。”
甄意握着拳头,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新闻中的社会惨剧搬到她面前,她心中悲愤得无以复加。
“活着,真的好难,真的好痛苦!”宋依笑笑,“可我没有妈妈勇敢,我怕死,就去做外围,赚钱换了张脸,改行做模特了。我以前比现在还漂亮,信吗?”
她扭头看甄意,甄意已不能言语。
“正是因为欠我一个交代,一个审判,我才会站在唐裳这边,我才理解她的一切,才憎恶林子翼他们。我不是去上厕所的。我担心林子翼又要干坏事,才过去。但不管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当时的心情,啊,”
她微微合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唇角浮起满足的笑容,“太放松了,太激动了,太快乐了。那真是我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现在回想,我的人生都没那么凄惨了。你说,我会把给我带来快乐的人交给警察吗?”
甄意以前就告诉自己,律师不要感情用事,可这一刻:
“宋依,即使你杀了人,我也不会让你偿命。”
“你……”
“见你之前,我和司瑰通过话,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她对我说如果真的不是你杀的,务必让你说出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但现在,你听好了,你不想说,就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我。”她在承诺,“至于怎么对付警察,交给我。”
“可正义……”
“去他妈的正义!”
审讯室里灯光柔和,映在宋依素颜的脸上,比起镜头里光彩照人的她,更有说不出的清新纯丽。甄意坐在她身边,面无表情。
问询前,司瑰陈述:“宋小姐,我们找到了一根尖端带酒红色的黑发,与你的发色一致。昨天取了你的头发做元素对比分析,结果就是你的。你说没去过案发地,现在该怎么解释?”
林警官:“此刻,我们给你最后的机会做目击证人,否则,一旦成为被告,这对你事业和名誉造成的损害将不可逆转。所以请你务必主动配合我……”
“你是在威胁我吗?”
“如果你要那样理解。”林不绕弯子,“宋小姐,我们调查了你的过去,虽然深表同情,但也认为你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如果这件事吸引了公众注意,被他人挖出来,受害最大的一定是你。即使这样,你也不肯配合我们吗?”
“谢谢您在我伤口洒上同情的盐巴。”宋依嗤笑一声,表情冷酷像不干己事,可态度明显强势,和前一次接受问讯时规矩又忐忑的她判若两人。
司瑰看了甄意一眼,后者很平淡,不发言不关心。但司瑰知道,宋依蜕变成这样全拜甄意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