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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忽闻悲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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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睡醒后,检查了所有的药材和器具,看所有东西都完备,她打发侍女叫了蛇莓儿和胡珍来,让胡珍用玉碗取了蛇莓儿的一碗血。

和上次一样,小夭用了七日七夜,炼制了一百粒药丸。不过,这一次,她把胡珍带在身边,让他跟着学。胡珍医术精湛,人又聪慧,在小夭的悉心教导下,七日下来,已经完全学会,下一次胡珍可以独自为太夫人做药。

胡珍向小夭诚心诚意地道谢,他身为医师,自然知道这七日跟在小夭身旁,学到的不仅仅是一味药的炼制。

药丸成时,已是傍晚,小夭吩咐珊瑚用玉瓶把药丸每十粒一瓶装好。

小夭十分疲惫,连饭都懒得吃,躺倒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小夭起身后,嚷道:“好饿。”

珊瑚和苗莆笑着把早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小夭狼吞虎咽地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对珊瑚说:“准备洗澡水。”

把整个身子泡在药草熬出的洗澡水中,小夭才觉得神清气爽了。

苗莆坐在一旁,帮小夭添热水:“王姬。”

“嗯?”

“奴婢看到防风意映去暄熙园找璟公子,静夜冷着脸,堵在门口,压根儿没让她进门,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给。静夜敢这么对防风意映,肯定是璟公子吩咐过。谢天谢地,璟公子终于开窍了!”

小夭笑起来:“你啊,有些东西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盯着也没用。”

苗莆噘着嘴,什么都没说。

小夭穿好衣服,梳理好发髻,带上炼制好的药丸去看太夫人。

璟、篌、意映、蓝枚都在,正陪着太夫人说笑。

小夭把炼制好的药丸拿给太夫人,太夫人让贴身婢女小鱼收好。篌问道:“不能一次多炼制一些吗?”篌并不信任小夭,虽然太夫人时日无多,可这样依赖小夭供药,他总觉得像是被小夭抓住了一块软肋。

小夭淡淡回道:“以涂山氏的财力,灵草、灵果自然想要多少有多少,可蛇莓儿的血却绝不能多取,每三个月取一碗已是极限,再多取,血就会不够好,即使炼出了药,药性也会大打折扣,太夫人吃了,根本压制不住痛苦。这就好比灵草要找长得最好的灵草,蛇莓儿也一定要在身体的最佳状态,取出的血才会药效最好。”小夭的话半真半假,她也不相信篌和太夫人,她怕他们为了得到药而伤害蛇莓儿,所以用话唬住他们。

篌和太夫人对蛊术一点不懂,听到小夭平淡道来,不能说十成十相信,可也不敢再胡思乱想。

小夭话锋一转,说道:“我已经教会胡珍炼药,日后纵然我有事不能来,太夫人也大可放心,绝不会耽误太夫人的药。”

太夫人和篌又惊又喜,都不相信小夭会如此轻易把药方教给胡珍,就是对平常人而言,救命的药方也能价值千金,何况这可是能让涂山氏的太夫人减轻痛苦,延长寿命的药方?

篌立即命人把胡珍叫来,太夫人问道:“听王姬说,你已能独自为我炼药,可是真的?”

胡珍回道:“是真的,幸得王姬悉心传授。”

太夫人看着胡珍长大,对他稳重仔细的性子十分了解,否则当年也不会把昏迷不醒的璟托付给他照顾,听到胡珍的话,太夫人终于放心,让胡珍退下。

太夫人有些讪讪的,笑对小夭说:“王姬身份尊贵,炼药太过辛苦,总是麻烦你来炼药,我实在不好意思。”

小夭好似完全不知道太夫人的小心眼,笑道:“炼药的确辛苦,幸好胡珍学会了。”

璟凝视着磊落聪慧的小夭,只觉心酸。他何尝不明白奶奶的心思?可那是他的奶奶,一个生命行将尽头的老人,他无法去怨怪。

小夭略坐了会儿,打算向太夫人告辞,如果现在出发,晚饭前还来得及赶回神农山。

她刚要开口,突然看到一直站在榻旁的意映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小夭叫道:“快扶住……”话未说完,意映已软软地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太夫人叫:“快、快……”

婢女忙把意映搀扶起,放到榻上,叫着:“医师,快去传医师!”

意映已经清醒过来,强撑着要起来:“我没事,估计昨夜没睡好,一时头晕而已。”她刚坐起,哇的一下,呕吐起来,吐了婢女一身。

医师还没到,太夫人着急地对小夭说:“王姬,麻烦你先帮忙看看。”

小夭走到榻边,手指搭在意映的手腕上,一瞬后,脸色骤变,她自己竟然摇晃了一下,好似要跌倒,婢女忙扶住她。

太夫人急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

小夭深吸了口气,扶着婢女的手坐到榻上。她强压着一切情绪,再次为防风意映诊脉。一会儿后,她收回手,走到了一旁,掩在袖中的手簌簌发颤,甚至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打战,却微笑着,声音平稳地说:“防风小姐有身孕了。”

屋内一下子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人人都面色古怪,有身孕是大好事,可未婚有孕,就很难说了。

太夫人先开了口,问意映:“你和璟已经……”

防风意映飞快地瞅了一眼璟,满面羞红,眼泪簌簌而落:“求奶奶原谅璟……不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

这等于是承认了孩子是璟的,所有人面色一松,虽然未婚先孕很出格,可如今太夫人寿数将尽,能有孙子比什么都重要。

太夫人一把抓住了意映的手,喜得老泪纵横,不停地说:“死而无憾了,死而无憾了!”

意映低着头,抹着眼泪,羞愧地说:“我、我……一直不敢告诉奶奶。”

太夫人宝贝地看着防风意映:“不怪你,怪我!因为我的身子,一直顾不上你们的婚事,你放心,我会让长老尽快举行婚礼。”

所有婢女七嘴八舌地向太夫人道喜。

小夭力持镇静地看向璟,璟脸色煞白,满面悲痛绝望。

小夭笑了起来,她本来还存了侥幸,希望这孩子和璟无关。

屋内的人都围聚在榻旁,小夭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人留意到她的离去,只有璟盯着她,嘴唇哆嗦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珊瑚和苗莆看小夭从太夫人屋内走出,一直微笑着,好似心情十分好。

苗莆笑嘻嘻地问:“王姬,有什么好事?”

小夭说:“立即回神农山。”

珊瑚和苗莆应道:“是!”

主仆三人乘了云辇,返回神农山,苗莆问:“王姬,我刚才听太夫人屋子内吵吵嚷嚷,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兴事?”

小夭微笑着,好似什么都没听到。苗莆叫:“王姬?”

小夭看向她,笑眯眯地问:“什么事?”

苗莆摇了摇头:“没事。王姬,您……没事吧?”

小夭笑起来:“我?我很好呀!”

苗莆和珊瑚觉得小夭看似一切正常,甚至显得十分欢愉,可又偏偏让她们觉得瘆得慌。

到紫金宫时,天色已黑。

阿念看到小夭,立即扑了上来,委屈地说:“姐姐,你要帮我!颛顼哥哥带我去看梅花,馨悦居然也要跟着去,她在我面前老是做出一副嫂子的样子,看似事事对我客气,却事事挤对我!她老和哥哥说什么这个氏族如何,那个氏族如何,颛顼哥哥为了和她说话,都没时间理我。我在旁边听一听,馨悦挤对我说这些事情很烦人,让我去玩,没必要陪着她!我哪里是陪她?颛顼哥哥却真听她的话,让我自己去玩!姐姐,你帮我赶走馨悦!来神农山前,我是说过能接受颛顼哥哥有别的女人!”阿念跺脚,“可绝不包括馨悦,除了馨悦,我谁都能接受!”

小夭微笑着,木然地一步步走着。

阿念摇着小夭:“姐姐,姐姐,你到底帮不帮我?”

颛顼从殿内出来,看到阿念对小夭撒娇,不禁笑起来,可立即,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小夭呆滞如木偶,阿念竟然把小夭扯得好像就要摔倒,忙道:“阿念,放开……”

话未说完,小夭的身子向前扑去,颛顼飞纵上前,抱住了她,小夭一口血吐在颛顼衣襟上。

颛顼立即抱起小夭,一边向殿内跑,一边大叫:“立即把鄞带来!”

阿念傻了,一边跟在颛顼身后跑,一边急急地说:“我没用力。”可提起馨悦就很恼怒,她也不确定了,“也许……用了一点点。”

颛顼小心翼翼地把小夭放在榻上,小夭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笑道:“没事,这是心口瘀滞的一口血,吐出来反倒对身体好。”

潇潇抓着鄞,如风一般飞掠而来,小夭说:“真的不用!”

颛顼瞪着她,小夭无可奈何,只得把手腕递给鄞,鄞仔细诊察过后,对颛顼比画。

阿念边看边讲给小夭听:“他说你是骤然间伤心过度,却不顺应情绪,让伤心发泄出来,反而强行压制,伤到了心脉。刚才那口血是心口瘀滞的血,吐出来好。他说这段日子你要静心休养,不应再有大喜大悲的情绪。”

颛顼让鄞退下,阿念困惑地问:“姐姐,你碰到什么事了?竟然能让你这种人都伤心?”

小夭笑道:“我这种人?说得我好像没长心一样。”

颛顼道:“这屋子里就我们兄妹三人,你既然笑不出来,就别再强撑着笑给别人看了!”

小夭微微笑着:“倒不是笑给别人看,而是习惯了,根本哭不出来,反正生命就是如此,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既然总是要过,最好还是笑着面对,毕竟笑脸人人爱看,哭声却没几人喜欢!”

颛顼只觉心酸,阿念却若有所悟,呆呆地看着小夭。

颛顼问道:“你想吃饭吗?”

小夭苦笑:“这会儿倒真是吃不下,给我熬点汤放着吧!我饿了时喝一点。你们不用陪我,去吃你们的饭,我睡一觉,一切就好了。”

颛顼拉着阿念,出了屋子。他对珊瑚说:“照顾好王姬。”看了眼苗莆,苗莆立即跟在颛顼身后离去。

小夭吃了颗安眠的药丸,昏昏沉沉地睡去。

半夜里,小夭醒了,她觉得难受,可又身子无力,起不来。

在外间休息的颛顼立即醒了,快步过来,扶着小夭坐起,给小夭披了件袄子,把一直温着的汤端给小夭。小夭一口气喝了,觉得胸腹间略微好受了一点。

颛顼摸了下她的额头:“有些发烧,不过鄞说,你体质特异,先不着急吃药,多喝点汤水,最紧要的是你自己要保持心情平和。”

小夭倚着软枕,软绵绵地问:“你怎么在外间守着?难道紫金宫没侍女了吗?”

“我不放心你。”

“我没事,自小到大,什么事没碰到过啊?难道还真能为个男人要死要活吗?”

“是啊,你没事,吐血发烧生病的人是另一个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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