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对于修真，越来越失去了兴趣，甚至多少有些反感。可以飞行、可以轻易不生病、可以不用吃饭睡觉，甚至可以活得更久，这固然很好。然而……

陆野觉得这就好比上学一样，上学识字，学习更多的知识，懂得更多，自然是一件好事。然而无休止的学习，绝对是一件让人反感的事情。

上完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上高中，上完高中上大学……

美好的青春不该虚度，可天知道你花费了二十多年的人生最美好时光去学习那些你可能终极一生都未必用得到的东西，是否真的就不是虚度。

学无止境——这四个字，也许是学霸对于知识海洋的浩瀚无边的感慨，也可能是学渣对于无休止的学习的痛恨！

活到老，学到老——有时候未必不是可悲的人生。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态的存在，陆野对修真，从来没有太过强烈的兴趣。甚至，如果不存在龙渊那样的地方，陆野终其一生，都未必能修炼到大乘期。

对于陆野而言，修真界就是小学，仙界就是初中，神界就是高中，或许还有那未知的大学的存在。

好不容易小学毕业了，本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了，没成想还有个初中的存在……

作为一个“机缘巧合”下成为学霸的学渣，陆野感觉自己就好像处于叛逆的青春期的孩子，对于神界和仙界，充斥着恶毒的怨恨。

“老子辛辛苦苦的终于完成了学业，本以为可以解放了，没成想，他娘的竟然还有个神界。”陆野越说越是激动，多少年来的压抑，不知不觉的倾泻出来。“我真的想问问，还有完没完？我还想问问仙尊，闲着没事儿瞎折腾什么？老老实实的活着不好吗？”注意到陈霞脸上的笑意，陆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苦笑一声，道，“唉，真没意思。”

陈霞微微一笑，“我想你也该进入炼心阁锻炼一下七情六欲，什么时候能像绿豆那样无悲无怒，淡泊一切，就算是大成了。”

陆野一愣，笑着摇头，“伤心、愤怒，不算是什么好事儿。可问题是，一个人如果连伤心连愤怒都不会有了，那也是一件挺遗憾的事情。”

陈霞微微凝眉。

陆野又道，“悲伤和喜悦，永远是相对的。如果没有悲伤，那喜悦……即便是有，大概也是有限的。至少……应该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了。”

陈霞怔怔的看着陆野，良久，点点头，“言之有理。”笑了笑，陈霞又道，“跟我说说你和小天的事情吧，我真的很好奇哎，她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陆野乐了，“这话我可不爱听，说的好像我很差劲似的。”

“好吧，姐姐错了。”

陆野笑笑，没心情跟陈霞闲扯那些往事，又往炼心阁那里看了看，道，“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快了吧。”陈霞给陆野倒了一杯茶，“别急，我相信，炼心阁应该可以暂时压制《道生一》对她的影响。不过，这压制也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彻底解决问题。”

陆野点点头。

端起茶杯，喝一口，微微凝眉，道，“这茶……味道不错。醇香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像是……咖啡。”

“咖啡？”

“我家乡的一种特产。”陆野道。

“哦。有机会的话，倒是想去你的家乡看看。”陈霞道，“你家乡是哪里？”

“地球。南辰开辟的一个世界。”说起南辰，陆野不禁苦笑，“他以为，神界通道会在灵气绝无的地方出现。呵……聪明人，也未必总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对啊。”

“呵呵，南辰并没有猜错。”陈霞道，“神界通道确实会在灵气绝无的地方出现，不过，它被神兵封印了，所以才没能出现。”

陆野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原来如此。”

“南辰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传闻。他和陆北斗一样，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可惜，到底还是死了。”

“排除个人感情的话，我觉得，他们……她们死了也挺好。”陆野讪讪一笑，“在我地球上，有一种叫电视剧的东西，就是虚构的故事。我记得，有一部叫《吸血鬼日记》的季播剧，里面的角色，总是怎么也死不了，死了之后还总会以各种方式活过来……啧……其实挺无趣。”

陈霞并不能完全理解陆野的话，但却能明白陆野话里的意思，笑了笑，道，“或许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漆黑的夜，繁星点点。

陆野站在门口，抬头看天。

没有工业的污染，修真界的天，更高，星星更多。

然而，陆野却更加怀念汽车的尾气，怀念尘土飞扬的大街，怀念油烟漫天的夜市……

犹如一个老人，最近发生的事情，总也记不住，却对几十年前的往事，总能说个没完没了，仿佛至死都不会忘记。

陈霞来到陆野身旁，“其实我挺羡慕小天的，有个男人能对她这么好。”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找一个。”陆野道。

“难得有情郎啊。”

陆野笑笑，依旧看着天上的星辰。“将来……如果杀了仙尊之后，还能活着……我想带着小天，去我的家乡。”

“然后呢？”

“然后……或许老去、死掉，或许终于厌倦了彼此，然后分道扬镳。”陆野道。

陈霞呆了好大一会儿，轻声说，“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陆野一愣，转脸看着陈霞，迟疑了一下，道，“算了吧，小天会吃醋的。”

陈霞苦笑，“那真是可惜啊。”抿了一下嘴唇，又道，“跟唯一的亲人分开，真是一件让人伤怀的事情。”

陆野感慨了一把，又忽然一愣，“我忽然想起来，苏琴不也是你的师妹吗？而且……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她即便被更改了部分记忆，也不至于……我记得你之前说她不记得你了。”

陈霞看着陆野，微微摇头，“我说小天是我唯一的亲人，并非因为我们是同门。琴之所以会忘记我，是因为她自己毁掉了她自己的记忆。”

陆野凝眉，看着陈霞，没有说话。

陈霞又道，“我们是表亲。”

“呃……”

“琴的童年，有太多痛苦的记忆。”陈霞道，“毁掉当初的记忆，也可以理解。”

陆野的心思转了转，眯着眼睛看着陈霞，道，“小天说，你为了拜入魔天尊者门下，杀了自己的爹娘。”

“是啊。”陈霞竟然没有否认，“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对。”

“天、地、君、亲、师。”陈霞深吸了一口气，“自古以来，皆为至高至上者。后来，人学会了修行，开始挑战天地。再后来，强者霸天下，君一次次被踩在脚下。至于师者……有魔天尊者的存在，想来你不会觉得小天杀掉魔天尊者有多过分。”

陆野点点头。

陈霞笑了，“至于父母……不管理由多么充分，杀父弑母，总会让人感觉到残忍的不是吗？”

显然，陈霞没兴趣提及当年往事。

陆野叹一口气，也就不再追问。

炼心阁内忽然传来动静，两人齐齐回身。

炼心阁外的灵力屏障忽然散开，林小舟一脸笑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野微微凝眉，他看得出来，林小舟的笑容里，尽是残忍的杀意。

陈霞笑道，“我这个小师妹，心肠最是恶毒。你们俩，一个是狼，一个是羊，真是有趣。”

林小舟恶狠狠的瞪了陈霞一眼，道，“为什么看到你笑，我就特别不爽呢？”说罢，又瞪向陆野，“离她这么近干什么？！”

陆野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

林小舟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陆野，“走啦，回家！”

陈霞在后面喊道，“天晚了，明天再回吧。”

“不用你管。”林小舟冷着脸，拉着陆野在夜色中快步穿行。

一直走出好远，林小舟才稍微放慢了速度，也放开了陆野。

陆野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小舟，问，“如何？”

林小舟叹气道，“原来……想杀你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我。”

陆野呼出了一口气，“看来炼心阁真的有些神效，倒是要好好感谢一下陈霞了。”

林小舟斜了陆野一眼，“你打算怎么感谢她？以身相许吗？”

陆野大笑，“好了好了，不要总以为你夫君我是什么万人迷。我觉得，即便是我要以身相许，陈霞也未见得会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