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了下脑袋瓜,皱眉看他,“听明白了吗?”
李枫然轻点头:“明白。”
梁水点到为止,松了口气,拿起叉子继续吃面。
李枫然看他半晌:“憋了很久吧,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梁水从碗里抬起眼皮,笑容有丝散漫狡黠:“来之前说你会听么?好歹我陪你一趟,有苦劳,说话也更有分量了是不是?”
李枫然一想,竟就无奈地笑了下,说:“所以你希望我选择茱莉亚,继续弹钢琴?”“也不是。”梁水收了笑,思索半刻,说,“我在网上查过,茱莉亚也有作曲专业,比央音更厉害。你可以选修,先了解再做决定。你虽然自学了作曲,但还是门外汉的眼光
。别急着把钢琴这条路堵死。”
火车在铁轨上晃荡,窗外黑夜无边。“李凡,一条路走到金字塔顶尖。天赋、机遇、运气、提携、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离那里很近了,现在掉头,我怕你过几年后悔。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去更大的舞台看看
,我的钢琴是不是真的无法突破瓶颈了?我喜欢的作曲是不是真的就能做到比弹琴好?”
李枫然默然半刻:“我怎么觉得你是有感而发?”
梁水一笑,竟有些苦涩:“记不记得在上海,我们说,离最顶尖还有一点距离?”
“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磨练。”
“钢琴家作曲家,你可以磨练一辈子;但运动员不行。说白了就是青春饭。留给你争取荣耀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年。过了,就永远没有了。”
李枫然不知该如何安慰,说:“考大学也挺好的。”
“是啊。”梁水挑挑眉毛,又是那副不羁的模样了,“明年试试中戏北电。”
李枫然一愣,继而扑哧一笑。
火车哐当,晃荡着驶向云西。
李枫然回了省城上学。剩下三个继续高考冲刺。
梁水今年不高考,也还不能剧烈运动,只能保持基本的体能训练,顺带跟着上上文化课。
离高考还有一百天,云西一中举行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高三年级十五个班在操场列队,进行升旗仪式、校长讲话。鲁老师是优秀教师代表,他在台上说:“求学之路,千难万苦,老师为你们保驾护航;攻坚克难,决战百日,老师与你们同在;同学们,加油,我们高三教师团队一定会为
你们倾尽所有!”
之后是学生代表讲话,对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进行表彰。
苏起是三好学生之一,和另外十几个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一起上台领奖。
梁水站在队伍里远远瞧她,她笑得很灿烂,像太阳花儿一样。
大会进行到最后,是高考誓师。
高三学子齐声呐喊:“十年寒窗,百日苦战,为梦想终生不悔;厉兵秣马,勇攀高峰,博未来一生无憾!”
豪气冲天的喊声在操场上空震荡,高考正式进入百日倒计时。
每个班很快分出了几波阵营,奋力拼搏的,中规中矩的,一切随缘的。有人向985211冲刺,有的在一本线挣扎,有的想努力考进二本,有的则完全放弃。
初中毕业时,大家还很懵懂,对学校没有太多的概念,少年永远是平等的。如今三年过去,他们已走到高考……人生最大的分水岭前。
只不过那个时候身处其中的很多学生并没意识到这点,仍按着儿童时代的模式随波逐流一切随缘地往前走着。
就像苏起,她虽努力好学,想考名校。但她并没深究过这背后的缘由和意义。
那时的高中生们,多半仍是懵懂的,没有功利心的……刘维维只能考三本,这并不妨碍她和苏起是好闺蜜。
成绩已然无望的同学也没多沮丧,仍旧每天快乐地上学。高考在大家眼里不过是一个节点,过了这个节点,去另一个阶段而已。
在苏起眼里,就是接下来要上大学了而已。
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她订了《求学》杂志,时不时翻看学校信息。那天路子灏转过来跟吴非和她讨论《求学》。
梁水恰好经过,问:“你们想考什么学校?”
吴非说:“华科。”他现在的分数,考华科没问题,还能选顶尖的专业。
路子灏说:“人大吧。”他现在他们班稳定第一,吴非都追不上。
梁水看苏起,苏起飞快翻动着杂志,忽然一指,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我要考北航!”
三个男生一看,就见杂志上写着,北航男女比例极度失衡。
苏起眼睛亮得像灯泡:“这个学校全是男的!肯定很多帅哥!”
梁水:“……”
吴非:“……”
路子灏:“……”
路子灏捂脸:“我感觉回到了花苗小学,你说要嫁给乖乖虎的时候。”
梁水鄙视一句:“花痴!”
苏起:“我就要!”
梁水哼一声,回到座位,看一眼苏起,她翻着书,很兴奋的样子。
他身处坐满了同学堆满了复习资料的教室,觉得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憋闷得慌,起身出教室,去栏杆边吹风。
如今已是三月末,春意盎然,清风正好。
苏起翻着杂志,不经意扭头看梁水,座位是空的,再寻一眼窗外,见他趴在栏杆上。清风拂动他的发梢,他的侧脸莫名有些寂寥。
她扔下杂志,蹦出教室去,跳到他身边:“水砸,请你吃糖!”
她手心一颗淡黄色的柠檬八宝糖。
梁水接过来,撕开塞进嘴里,脸颊上顿时鼓了个大包。
苏起把两只手伸出栏杆外,抓着风,说:“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梁水说:“嗯。下周回省城。”
苏起歪头想:“休息了半年,还跑得动么?”
梁水含着糖笑了下,看着风中她的手,细细的,白白的,不知在胡乱抓些什么。
他不答话,她也不说了。
走廊上,同学们走来跑去。
两人静静吹着风,苏起把手收回来,忽说:“迟一年也没关系的,我会在北京等你。”
梁水的心忽如熨帖的春风拂过,转眸看她,碰上她匆匆瞥来的眼神。她极力装作好友的语气,但话已出口,莫名心虚,眼神也闪躲。抓在一起的手指更是扭得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