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自己的寝殿，凤凌天走到床上坐下，手心摁着的是一床锦被，那里好像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味道，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中回旋的全是秦素的那句话：“你从不理解我，又要我如何安心呆在这里？”

他真的从未理解过她么？脑中搜寻着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情，让凤凌天抓狂的是，他好像一直在以自己的意志在主使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事情好像又不是这样，他什么时候也会这样了？因为一个女人的话而安安静静的摒除外界的所有，认真的在这里想着……

“主子，王爷刚才的表情有点吓人啊。”凤凌天走后，十七坐在椅子上，一脸八卦的朝秦素说道。

“嗯。”秦素想，凤凌天那人是经常黑着脸的，只是不知，自己的话到底会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若是两人不能理解，只怕他们之间的路会更短。

“主子，还有一件事情。”十七心里的八卦因子开始作祟，她看着秦素端着碗平静的表情，心里在幻想，若是她将那件事情给说出来，主子会不会一口饭给喷出来？

“嗯？”秦素等着十七的下文。

“主子，你的衣服是王爷帮你换的。”十七笑嘻嘻的说了出来。

“他还把小宝给赶了出来。”小宝端着小碗，一脸委屈的表情。

秦素端着碗的手一顿，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果然是换过的衣服，她面无表情又收回目光，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听到一样。

“主子？”十七没看到秦素的反应很是忧伤，怎么主子一点表情也没有？

秦素面上虽然没有答话，可心里想的却是，她从医那么长时间，见过的身体数不胜数，所以，嗯，这次就当做是自己上了一次手术台被人看了一次。

“秦姑娘，你在么？”十七还等着秦素下文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月娘的声音，十七跟月娘向来不对头，此时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回道：“你来做什么？”

隔着一层窗户，月娘回道：“秦姑娘，月娘……月娘有话要同你讲。”

“十七，让她进来吧。你将小宝抱到王爷那里去。”想来，月娘是同自己谈论楼月白的事情的，秦素也就将人放了过来。

十七朝外面哼哼了一声，这才过来抱起小宝，走之前，秦素捏了捏小宝的手，叮嘱道：“睡觉前记得消消食。”

“娘亲，我会等你哒！”小宝俯身在秦素脸上吧唧了一口，这才被十七抱走。

“秦姑娘，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秦素今日给月娘的震撼太大，她的道谢也十分的真诚。

“这是我答应过你们的，你不用道谢。”预料之中，秦素的反应并不是多么的热切，那件事没有发生之前，月娘觉得自己同秦素是很能说上话来的，可自从那次月白楼对她放手，她发现，自己于秦素而言，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姑娘，你是不是仍旧介怀那次的事情。”月娘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介不介意，也都已经过去了。”秦素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表情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秦姑娘，他其实，他其实也有苦衷的，你今天接触到了他的身体，你应该看得出来，他身上的那些痕迹。”说到最后一句，月娘好像也有些很难启齿的样子。

秦素一愣，那些时间里，她光忙活着在他身上动刀子，没有现代的各种仪器，其实她动起手术来很是费事儿，所以每一步都要极其的小心，如今听月娘说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她才想起，被她忽略了的，楼月白身上那些看似年岁已久的烙痕。

“他曾被虐待过？”秦素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月娘低了低眼，秦素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姑娘还记得当初在小四合院里那个被主子挖了心的女人么？”月娘朝秦素问道。

那个妓女？秦素心中有印象。

“他生在妓院，出生后就被他娘亲扔在了后院儿，是后院那些打杂的大老爷们儿将他养活了下来，算是靠百家饭长大，只是后来，又过了几年，他逐渐张开，她已经年老色衰的娘亲偶然看见了他，竟起了歹心，将他买到了达官贵人的府上，做那种被人戏耍的男童，万幸的是，他在半路偷偷跑了出来，可身上被人贩卖时就留下的那些代表家奴的烙印再也消不掉，姑娘定然发现了，那些烙印上有无数的划伤，那都是他亲自下的手，也就是从那以后，对于妓院，对于女人，他很是抗拒，这件事也是他救起我许久之后我才得知的，他从不将这事情暴露在人前，人人只道月白楼主无比强大，可谁知道他小时候的经历。他从不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面，甚至很是忌讳被人触碰。见识到秦姑娘的医术以后，他曾经动过心要让你治，可终究还是抵不住那些噩梦。”月娘一口气说完这些，眼里也漫上了水光。

“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秦素的关注点竟然蹦到了楼月白的娘亲身上。

“死在了妓院里。”月娘先是一愣，随即才回道。

“我知道了。”秦素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可除了这句话，她也没有下文了。月娘见此，原以为秦素至少会有一点点的撼动，结果秦素的表情很是平静，就如同，她刚才进来时一样。

“他现在不能挪动，王府里的人不会动手，等他将养好了，你们再撤吧。”说完，秦素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了。

月娘还想要再说什么，可见秦素已经没有打算，她又坐了一会儿，道了句谢，这才走了出去。

秦素坐在床上，看着月娘走出去的身影，心中只一句感叹，这世间，谁又容易？于楼月白，凤凌天，甚至是秦素，哪一个人又是一番平顺的走了过来，谁的成长都有代价，只是大小之差罢了。

墨枫居主楼。

凤凌天站在窗前，看着月娘从西厢走了出来，他便准备转身，可刚要转身，就感觉腿上多了一个阻碍，低头，只见那小团子正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腿，仰着头，一双大眼睛里像是染了光芒一样，亮晶晶的看着他道：“爹爹，你要去找娘亲了么？”

“你不是睡觉了么？”凤凌天皱眉，将他从腿上扒拉下来。

小宝嘟着嘴，可爱的打了一个小哈欠，伸手趴到了他的肩膀上，咕哝了一句：“可是没有娘亲小宝睡不着。”

“你总不能赖一辈子。”凤凌天很多时候都觉得，嗯，有这个小人儿存在，很是碍事啊。

“爹爹急着赶我走，是想独占娘亲么？”小宝最近总是语出惊人。

“不用赶你，她也是我的。”明明是小孩子的话，可凤凌天也跟着较起了真。

“哼，才不是，娘亲最喜欢小宝了。”小宝一听凤凌天的话，很不乐意的就揪着凤凌天的一缕头发。

凤凌天笑得冷冽：“等你成了亲，你也赖着你娘亲么？”

“……”小宝一时竟回不上话来了。

“你只能小时候赖在她身边，等你长大，你娘亲仍旧是我的。”凤凌天见小家伙儿吃瘪，嘴角咧起了弯弯的弧度。可随即他心里一惊。他竟然已经想到那么久远了么？等到小宝长大，甚至小宝成亲，她依旧是他的么？

小宝气瘪瘪的鼓着嘴，手下一用力，拽的凤凌天头皮一紧，凤凌天好脾气的没有动怒，只是在小宝的屁股上拍了拍，然后父子俩转身就下了楼朝西厢走去。

秦素还在想事情，没成想父子两人都过来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宝已经自动窝进了最里面，而凤凌天也已经环上来将她往里抱了抱，随即只听见袍子微微的响声，他也脱了靴子坐上了床。

“你们怎么过来了？”秦素看着一大一小。

小宝在秦素的怀里蹭了蹭，眼里包着泪，小手指指着凤凌天道：“爹爹想要独吞娘亲，呜呜呜。”

独吞？

凤凌天听着自家儿子的用词，再次的嘴角抽搐，只是低头，对上那双清透的眼神，他忽的伸手握住了秦素的手。

秦素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往后撤。

“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会考虑……我的意思是，我会考虑你的想法。”凤凌天将思考了的结果告诉秦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