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徐姑姑何尝不知元太妃的心狠手辣,但此刻徐言梦听了她这话,想到燕王,心里依然好受了些,点了点头笑着道:“对,咱们都别慌了,王爷一定会回来救咱们的!”
不过一个时辰,梅五郎便被人推着来了。
徐言梦等见了他,俱是一怔。
梅五郎屏退伺候的下人,朝徐言梦拱了拱手微微弯腰,笑着施礼:“王妃!”
甘草、半夏等几个丫头见状不由得冷冷瞪了梅五郎一眼:王妃都落到这等地步了,身为臣子,还笑得出来!
平日里觉得他一个坐轮椅的,亦能风姿翩翩,风度着实优雅迷人,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要好得多,此刻她们只想将他的轮椅掀翻,看他跌个狗啃泥是不是也同样这么风姿翩翩!
“梅先生!”徐言梦也不知梅五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上前隔着栅栏冲他客气点了点头。
“叨扰王妃了!”梅五郎的客气和风度让众人恨不得暴揍他一顿,无不怒目相向。
梅五郎却似未见一般,依然客客气气的微笑道:“微臣有几句话想与王妃单独说说,王妃能不能让她们退到墙角转过身去?”
“小人!”
徐言梦眸光沉静看了他一眼,却是点了点头:“可以。”
说毕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你们都退下,转过身去。”
“王妃,这种墙头草您何必理会他!看这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半夏忿忿怒声道。
“住口!”徐言梦眸光微凛,声音也染上了两分冷肃:“退下!”
“是,王妃!不过,半夏这话虽激愤了些,却也有理,若不是什么好话,王妃大可不要听!”徐姑姑亦应了一声,拉着众人后退。
眼看所有人都转了过去,梅五郎一边微笑着道:“让王妃受苦了,太妃娘娘想必是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自然便会放王妃出去的!王妃稍安勿躁,且耐心在这儿待两日!”一边暗暗朝徐言梦打了个手势。
徐言梦便知多半有人在墙角拐弯处偷听,不过,她也不敢就完全信任了梅五郎,淡淡笑着回道:“梅先生说的是,我也等着太妃消气呢!”
梅五郎轻轻将一个瓷瓶和香囊扔在栅栏内徐言梦跟前的稻草上,一边笑道:“其实眼下就有个好机会,只要王妃肯配合太妃娘娘,太妃娘娘的气必定会消的!”
徐言梦看了他一眼,脚下轻动,一边拨弄稻草将东西盖住,一边笑问道:“哦?还有这等好事?请梅先生赐教!”
梅五郎便微笑道:“王爷离开的时候,定然又将王印交给了王妃吧?只要王妃将王印交出来,太妃定会对王妃另眼相看的!”
“你说什么!”徐言梦徒然变色,瞪着梅五郎厉声道:“是你告诉太妃的!”
“王妃息怒,”梅五郎依然不温不火,淡淡道:“如今那印留在王妃手中横竖也无用处,王妃何必又非要固执呢!即便微臣不说,太妃娘娘迟早也会知道的不是吗?”
“你!”
“王妃娘娘,想想小公子吧!”梅五郎又加了一句,向徐言梦使了个眼色,慢慢启唇,无声告诉她,他会设法关注小公子。
徐言梦听到“小公子”三个字心便是狠狠一揪,痛得心上仿佛被狠狠的挖了一块,双手紧紧扶着栅栏,才没有跌倒下去。
“你、你这是威胁我!”她怒声质问,却是眸中含泪,向梅五郎投去感激一眼。
“王妃,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梅五郎温言道:“微臣只是提醒您而已!”
徐言梦冷哼,咬着唇不做声。
实则心中油煎水沸一般,痛得几乎要窒息。
她当然知道,这话梅五郎即便不说,元太妃想要逼她,肯定也会使这么一招。
可是可可还那么小,她怎么忍心让元太妃派人把可可抱到这种地方来威胁她呢?这样的地方,可可那么娇嫩的身体,肯定是受不住的!
“好,我给你!”徐言梦一咬牙,把心一横,冷冷道:“请你帮我转告太妃娘娘,好歹,小公子也是高家的血脉,请她善待两分吧!高家的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王妃其实多虑了,正如您所言,小公子是太妃娘娘的孙儿,太妃娘娘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对他如何的!连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外头的人会怎么说太妃?便是为了名声,太妃娘娘也不会做这等糊涂事!”
梅五郎不紧不慢说了这番话,又笑笑,道:“不过,您刚才的话,微臣还是会为您转告的!”
徐言梦仿佛纠结了半响,终于道:“好,我相信梅先生!毕竟,梅先生你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信你这一次!”
徐言梦当即便说了王印存放的地方。
梅五郎默记在心,点了点头笑道:“那么微臣告辞了!”
徐言梦轻轻一哼没有说话。
梅五郎轻喝一声“来人!”,很快先前避开的两名仆从便过来,将他推了出去。
徐言梦站在那里没有动,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光线昏暗的通道尽头。
“王妃!”
“王妃,梅五郎没有欺负您吧!”
听到梅五郎离开的车轮的响声,徐姑姑等方转过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关切道。
徐言梦回身,慢慢靠墙坐下,摇摇头笑叹道:“没什么,他只是问了我几句话而已,放心吧!”
众人见她神情疲惫,便不再多问,围拢在她的身旁。
梅五郎扔下被她轻轻踢了稻草盖住的那两样东西,徐言梦这会儿并没有去拿。
眼下这种状况,她必须得步步小心。
徐姑姑等人对自己眼下应该还是忠诚的,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明天会不会其中有人背叛了她。
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
她不能轻举妄动。她唯一信得过的,只有奶娘和银屏。
那两样东西,她得等晚间都睡着了,才能小心翼翼设法取出来。
梅五郎向元太妃交了差,元太妃甚喜,立刻命人按照徐言梦所言在福宁殿燕王的书房里搜了一场。
果然将王印给搜了出来!
看着那玉印安放在自己面前,元太妃脸上笑意更甚,眸底划过一抹冷厉。
有了这个东西在手,许多事情,便可变得名正言顺了!王爷啊王爷,你这般信任徐氏,是哀家之幸,却是你之不幸了!
“太妃娘娘,若无旁事,微臣便先行告退了!对了,微臣回去之后便会拟一份安民告示,以及发往六部衙门的公文,到时候需要用印,还请太妃恩准!”
梅五郎拱手恭声道。
元太妃冷眼瞅了瞅他,越看越觉得满意!这人倒还真有几分本事,便点头微笑道:“嗯,你先去吧!该用印的时候,只管来找哀家便是!”
“是,太妃娘娘!微臣告退!”
梅五郎离开之后,在地牢中偷听梅五郎与徐言梦谈话的兰嬷嬷便上前,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将所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连顺序都没乱。
元太妃忍不住瞅了兰嬷嬷一眼,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道这奴才也就这点有用了!还不算一无是处!
这时来运转了真是什么都好、什么都顺,便是看这奴才,也觉得没了那么多的不顺眼了。
梅五郎与徐言梦的对话并无异样,旁的元太妃也都不在乎,唯独听到梅五郎安慰徐言梦的时候说的关于小公子的那几句,她留了心。
心中一动,不由暗道:不错,徐言梦那贱人便再有不是,我再瞧这小孩儿不顺眼,可到底是他的祖母,总不能做的太过分了怀了我自个的名声!这件事后,徐言梦那贱人肯定是要死的,留着这小贱种也好,也足以向金陵那边交差了!哼,正好,庭芳不是没儿子吗?这小贱种交给她好生抚养、便当她亲生的便是。生的不亲养的亲,等他长大了,哪儿还会记得他那早就化成了黄土的娘……
这么想着,元太妃心里又痛快舒畅起来:如此,倒比杀了他更令徐氏那贱人死不瞑目了!
“小公子的奶娘和近身伺候的那两个丫头呢?传了来,仍旧把小公子交给她们伺候着。叮嘱她们务必上心,不许亏待了小公子!”元太妃心中定了主意,便吩咐兰嬷嬷道。
兰嬷嬷忙陪笑应是,转身出去了。
这会儿翠墨来禀:大公子回来了!
元太妃心里一热,眼眶顿时就红了,忙道:“快请!”
重新踏入这燕王府,高绍远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兴奋、痛快、狠狠出了口恶气,又没来由的涌上来一股恨意。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这里的一切将来原本都应该是他的,可是因为徐言梦那个贱人的出现,把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给毁了!
可到底,他还是回来了!徐氏那贱人,终究还是夺不走属于他的东西!
高绍远直奔福安殿而去,看到坐在上位的祖母,鼻子一酸,眼中同样湿润起来,哭着叫了声“祖母!”便跪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声中尽是委屈。
他是真委屈啊!这两年,他受尽了委屈,父王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认定了他的人品和本事,将他软禁在了城外庄子里!
如今乍然回到燕城、回到王府、见到祖母,他甚至还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祖母!祖母!都是、孙儿不孝!没能、在、祖母膝下、承欢!祖母您、您还好吗!”高绍远跪伏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哭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