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她感觉得到,丁紫荷分明是仰慕、心仪王爷的,如今回到王府,她的下半辈子可全在王爷一句话上,她又暗示了可以帮助她成为王爷的人,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装听不懂,半点反应也无。
到后来她索性便躲着自己,令元侧妃心中更恼怒不已。
她就不信,她斗不过徐言梦,难不成连一个孤零零的小寡妇也斗不过!
她也想巴结讨好徐言梦那狐媚子?做梦!
她是她弄回来的一把剑,是用来对付徐言梦的!怎么可能任由她的心意!
等她与徐言梦之间有了裂缝,她就该知道,在这王府中,她真正能投靠的,是谁!
丁紫荷和徐言梦做梦也没有想到,元侧妃心中此刻在打着什么主意!
七月炎炎,苍月山庄却是十分凉爽。
即便是大中午,香樟林里依然清凉宜人,蚊虫皆无。
置着长榻、茶几,手中握一卷书,看阳光斑驳落下,感受轻风徐徐吹拂,王府中的一切纷争和平静下的暗涌,一下子远得如在天边。
岁月静好,心神安宁。
这日中午,忽然想起庄子后山一处溪沟边上的苦蕨菜想必已经长成,徐言梦便带着甘草、半夏、银屏、碧罗几个提着篮子去采摘。
蕨菜种类繁多,滋味最鲜美的是甜蕨和苦蕨。
甜蕨其实并没有甜味,这名字只是与苦蕨相对。
一般长在初春时候,多长于树木遮掩的山谷山坳之中。
鲜嫩的甜蕨有紫红、青白两色,皆根茎肥大,筷子头大小,长约尺余或略长略短。
掐采了回去,去掉尾稍部蜷缩的那两点嫩叶,用沸水焯过,凉水浸泡着。
吃的时候切成两寸余长一段段,与切成薄片的腊肉、酒糟腌好的雪里红同炒,加点儿辣椒末、蒜蓉,其鲜香味美无以形容。
这是季节性的东西,早已过乐时候。
此时节,苦蕨却是还有的。
苦蕨生长在阴凉的溪沟旁,将伸展的老枝叶割掉,很快便会长出新的,这时便可采摘食用。
摘了回去,同样需用沸水焯,但因为苦味浓烈,还得用清水漂一个晚上才能食用。
苦蕨最好是做凉拌,或者只加点儿韭菜同炒,或者干脆就是清炒,苦味回甘,清鲜无比,带着一种特殊的清鲜的香味,回味无穷,虽苦,却诱人。
这是徐言梦最爱食用的野菜。
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庄子后头那一处山沟旁边长了不少,她便惦记上了,春夏两季能吃上好几茬。
主仆几个一路说笑着过去,果然那些苦蕨菜正是长得最鲜嫩的时候,便说笑着分头采摘,很快就摘了大半篮子。
时候还早,各人贪凉山中清溪,便不舍得这么快回去。
银屏、半夏等都是爱玩的,受不住清凉溪水的诱惑,眼巴巴看向徐言梦,得到允许后,欢呼着脱了鞋袜下水玩耍。
黝黑的大石头下,躲藏着许多指头大小的青虾,身体通透晶莹,被人捉起来挥舞着一对细长的钳子好不威风。
银屏说,看着样子就很好吃!惹得众人嘲笑。
徐言梦却也来了兴致,笑着道:“想吃便多捉些吧!今晚给你们露一手!”
这话令众人都兴奋起来,专心的翻找着青虾,小小的溪沟中笑声不断。
徐言梦在水边玩了一会,忍不住也脱了鞋袜下水。
碧罗见了忙过来要搀扶。
徐言梦一边将长长的罗裙拢在身前拧成一股捞起打了个结,笑着摇摇手道:“不必管我!放心,你主子可没那么娇气!”
碧罗便笑道:“这些石头看着光滑,其实还挺咯脚,王妃您可小心些!”
徐言梦往溪中踩去,果然咯得脚底胀痛,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人果然不能生活得太安逸了啊!什么时候这一身皮肉竟也这么受不了苦了!
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了那种胀痛感,谁知,还没弯腰找到两只小青虾,就被一声爆喝给吓得差点儿跌倒水里。
别说徐言梦,甘草、半夏等皆惊得不轻,惊叫一声“王爷!”连忙去扶徐言梦。
溪边上,燕王的脸黑得简直不能看,瞪着徐言梦冷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岸!”
目光凌厉扫过甘草等,还有你们一个一个,长本事了!不好好伺候王妃,专会撺掇着王妃胡闹!
他忽然很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在军营里就该趁着她两人犯错打发了去!
徐言梦虽然不知道这喷火龙是不是又在哪里憋了气跑她这里来撒火,可人家明显在气头上的时候,聪明而理智的她是绝对不会跟他对着干的!
徐言梦软软叫了声“王爷!”连忙乖乖的上了岸。
男人的脸色果然一缓,他一下子伸臂将她打横抱起,将她莹白纤细的脚上水珠擦拭干净,蹙眉道:“山间水凉,谁许你下水的?你身子可不能再受着凉,怎么不听!”
徐言梦一怔,不由微暖,他这是关心自己啊!虽然脸有点黑,这态度实在是不怎么样,可毕竟是好心不是?
“天气太热,人家就玩了一会儿你就来了……”徐言梦圈着他的脖子,小声软软的说道。
燕王一边抱着她往庄子里走闻言瞪她一眼轻哼道:“爷要不来,你还要玩多久?”
他突然觉得,这女人如今没从前那么怕他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徐言梦忙笑道:“人家这不是好好的嘛!水不凉的!我、我、我们刚才在捉虾呢,溪里有好多青虾,看那样子就好吃!”
说着睁着一双清澈澈、水润润的漂亮眸子看向燕王,一副你别训我了,我捉了虾做给你吃的模样。
“胡闹!”燕王又好笑又好气,在她柔软的臀上用力捏了一把,半眯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贿赂爷,嗯?”
徐言梦忙笑道:“爷不生气了,都给爷吃也可的!”
“出息!”燕王不屑轻嗤,又道:“贿赂爷得换别的,这可不行!”
徐言梦叫起来,“王爷瞧不起人!臣妾的手艺天下无双!多少人求一见而不得,怎么便不行啦!”
“当然!”燕王一挑眉,唇畔勾出一抹笑意,幽深漆黑的眼眸中意味深长,在她玲珑曲致的身上滑过目光:“王妃要贿赂爷,总得有点诚意吧?”
徐言梦:“……”这厮又精虫上脑了!
“王爷,能说点别的吗?”徐言梦羞愤。
“不能!”燕王唇畔笑意加深。
“您的英明神武呢?”
燕王笑得更灿烂:“爷神武不神武,梦梦不知吗?”
“……”徐言梦呆了呆,脸上“轰”的一下爆红。她哆嗦着唇,水润润的一双眼睛瞪着燕王,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狼狈的当起了鸵鸟索性闭上了眼伏在他胸前。
燕王看着她恼羞、愤羞、气急败坏却一字说不出来的憋屈模样,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
战战兢兢远远跟在后边的银屏、半夏等脚步一顿,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心头同时“忽”的松了口气。
笑得这么开心,王爷这是——不会再秋后算账了吧?
呜呜呜,主子越来越喜怒无常,压力好大!
幸好,还有王妃……
燕王抱着徐言梦回到疏影苑,叫人替她穿上鞋袜,便命徐姑姑将杨太医唤来。
眼巴巴的把太医弄到这儿来,除了是给自己诊脉,徐言梦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可是,自己好像没有病吧?
“王爷,杨太医不是为我传来的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诊什么脉啊!”徐言梦忍不住道。
“要诊的,”燕王看了她一眼,道:“过年那会你受了寒,在金陵又受了一次,虽事后调养了,可也不知身体究竟调养成什么样!不多诊诊脉,爷不放心!”
他揽着她,轻叹着道:“爷还等着梦梦给爷生孩子呢!”
“生孩子”三个字入耳,徐言梦身子微僵,心口一滞,有些心虚的不敢看燕王。
方才的旖旎柔情霎时褪去,心里涌上来一层苦涩的味道。
生孩子吗?她有点茫然和犹豫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停了避孕药。
他对她的好,超出了她的预料,可是,能保得住孩子周全吗?她不知道!
不确定,也不敢轻易去赌!
徐言梦那瞬间僵硬下来的身体和迅速褪去光芒的眼底清清楚楚的落入燕王的眼中,燕王心情有些沉重起来,也有些失望。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低沉着嗓音问道:“梦梦不想生爷的孩子吗?“
他对她,难道还不够好?
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他对她愧疚,她也清楚的表示过理解他的两难,表示不再追究往心里去,然而,她到底还是介怀的!
介怀到抗拒再怀他的孩子!
燕王心里突然有点堵起来,也有点钝钝的痛。她到底要他怎么样?
“不、不是……”徐言梦勉强笑了笑,轻轻道:“子嗣这种事儿,得看缘分,有缘自会有,何必强求呢……”
燕王轻哼道:“的确得看缘分!可这缘分到不到,全得看爷!梦梦你看着爷,你说,你想怀上爷的孩子吗?”
“当然!”徐言梦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快,抬眸看向他的时候,神色平静柔和,毫不犹豫的点头。
燕王心里却是突的一空。
他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深邃锐利的眸光似乎要刺穿她的保护色、直达她心底最深处。
徐言梦不敢回避他的目光,强撑着对上他这利剑般的目光,勉强陪笑道:“王爷,怎么了……”
燕王顿时感到挫败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