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起身,看到碧罗红着脸将燕王那扔在床上一角揉成一团的中衣拿走,徐言梦脸上也一下子红热了起来。
那厮——
从元太妃那请安回来,除了元侧妃忙碌着不得闲只打发了人过来说一声,薛夫人等都到明春殿请安。
徐言梦留她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把人都打发走了。
相看两厌,留下她们做什么?
别人罢了,林美人忍不住又频频注目,极想留下来侍奉她的,徐言梦只做没看见,让她失落的离开了。
哪有人天生喜欢伺候人的?若说无所图,徐言梦绝不会信。
只是,她自保尚且费尽心思筹谋,无论林美人所求是什么,她都给不起、承诺不了。
且她也并不喜欢林美人,即便给得起,她也不会给!
很快福宁殿那边桑园便亲自过来陪笑请她过去了,特意过来问王爷的午膳该如何安排准备?
徐言梦很无语,没她他今儿中午不吃了不成?衣裳妆奁命徐姑姑、苏嬷嬷等收拾了送过去,自己带着银屏就随着桑园去了。
时已六月中旬,北地虽不如南方酷热难当,也是夏日炎炎了。
又刚长途劳顿,饮食上自是该清淡一些。
徐言梦略作休息,便换了细葛布裁制的对襟窄袖褙子裙衫,去了小厨房。
挑了上好的莲子、瑶柱用温水泡发,命人处理干净一对乳鸽,莲子瑶柱乳鸽汤在炉子上小火煨上。等快上桌的时候再加入些切成丝的新鲜嫩荷叶,取起清香之味,盛入碗中时撇去荷叶不要。
再准备四道菜。
一个烩三丁,海参、玉兰片、火腿皆切成丁,勾芡烩炒。海鲜、山鲜与咸鲜三鲜合一。
一个文思豆腐,豆腐去除外层硬皮切成细丝,几经焯水去掉豆腥味,与香菇丝、笋丝、熟火腿丝、熟鸡肉丝等辅料同烩,豆腐细嫩、辅料鲜美,醇香可口,这时节用着既下饭又不会觉得味重油腻。
一个雪花鱼丝羹,黄鱼剖洗干净片去皮和骨头,扑上干淀粉用刀背敲打成鱼片,切成丝,与冬菇丝、干贝丝、鲜笋丝以鸡汤同煨,鲜嫩滑爽。
再做一个炒时蔬。徐言梦叫人现去菜园子里,将那还带着顶花的尾指大小的小黄瓜摘了两捧,洗干净下热油锅清炒,吃起来极其脆爽新鲜。
末了又让人去挖些鲜芦根、莲藕、荸荠回来。
鲜芦根、梨去皮核、荸荠去皮、鲜藕去节和鲜麦冬取用适量,切碎或剪碎,以洁净的白纱布绞挤取汁,做成五汁饮,夏日常备,可消暑解渴,清火去燥,且不伤脾胃,反而有调和功效。
燕王中午自然没回来用膳,徐言梦叫人用保温食盒装了,快马送至衙门。
知道绿鸳、商拂等多半也在,顺手又另炒了两个菜分量足足的叫人一同送了去。
将燕王爷这磨人的午膳打发了,在福宁殿用过饭,徐言梦便想回明春殿歇午觉。
谁知桑园早命人将东厢收拾了出来,陪笑道:“王爷吩咐了,不让王妃来回奔波麻烦,王妃便就在此歇了吧!”
又十分善解人意的笑道:“王妃您放心,这福宁殿的事儿是传不到外头的!王爷说了,您想怎样便怎样,只要您自个自在、喜欢就成!”
徐言梦听得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不走了。
燕王晚膳的时候却是赶回来了,见她笑吟吟的迎出来,眉目如画,笑靥如花,豆青浅绿的裙衫清丽雅致如出水之荷。她的身后,是透出的一殿的灯光。
因她的存在,似乎那满殿的灯光也多了几抹温柔。
燕王心中柔软欢喜着,突然觉得他和她就该这样,温温暖暖的过着日子。
上前揽人入怀,少不了一番亲热厮磨、逗得她晕红着脸大发娇嗔才哈哈大笑着放过。
两人一同用过晚饭,在后花园散步消食,燕王忽然想起去年她做的蔷薇酿来,便顺口提了一句。
徐言梦笑道:“都在庄子上埋着呢!我也一直没取用过!王爷想用,明儿叫人去取两坛子回来便是!”
“那也不用,”燕王笑道:“等去了庄子上再用不迟!”
蔷薇酿、桂花酿这些甜味大过酒味的所谓酒,燕王压根就没把它们当成酒。他只想看她喝,最好把她灌醉。
他才不会告诉她,其实他后悔了一整天了,后悔在江南的时候没把她灌醉。喝醉的她,很诱人……
不过眼下忙着,自然是不成的,燕王也只能想想,暂且压下心头绮念。
桑园忽过来禀报:“表小姐来了,送了些山药茯苓糕给王爷、王妃!奴婢请表小姐稍候,王爷您这会儿要不要见表小姐?”
燕王对丁紫荷有自幼的情分在,得知她的不幸遭遇又是同情心疼又是愧疚,闻言便携着徐言梦回殿,道:“表姐来得正好!原本爷还想着过两日请她来一趟,今日来了也省事了,走吧梦梦,咱们一块去见见表姐!”
徐言梦自然笑着说好,与他一同回殿。
正殿中,丁紫荷正坐在客座上喝茶,官绿素绫褙子、浅绿裙子,发髻上一根银钗,依然浑身素净。
望过去,她整个人呈现着一种恬淡如水、到了极致的清淡平和,是个令人看了便觉亲切的人。
丁紫荷看见燕王和徐言梦进了殿,便微笑着站了起来,冲他们点点头微微福身:“王爷!王妃!”
“表姐太见外!快坐吧!”燕王有些无奈的笑着抬了抬手。
徐言梦也笑着叫了声表姐。
丁紫荷微笑道:“闲着没事儿我做了几块茯苓山药糕,健脾益肾,生津益肺,宁心静神,便想着给你们送了些来,这时节用着正好!”
“有劳表姐费心了!”燕王笑着道谢。
丁紫荷便笑道:“王爷、王妃用了若觉得好,明儿便打发人去同我说一声,往后我便时常做些点心叫人送过来!夏日炎炎最坏胃口,用些清淡的舒心益气,对身体也有好处!”
“表姐有心!”燕王点头应着。
“王爷这么说,倒叫我惭愧了!”丁紫荷一笑起身,道:“王爷想必还有事务要忙,我便告辞了!”
“表姐稍候,”燕王叫住了她,眸中划过一抹冷厉,语气却是淡而温和:“那孟家如此对待表姐,实在可恶至极!可恨我不能早一点知道,这些年让表姐受了这么多苦!那孟家,我不打算放过!表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燕王这话摆明了是要为丁紫荷出气报仇,倒比自己料想中来的更快一些。
这事儿徐言梦觉得自己在场不太合适,正欲寻个借口起身离开,谁知嘴唇轻启还未出口,手便被燕王用力捏了捏。
徐言梦一滞,下意识偏头看了燕王一眼,没再做声,老老实实的坐着。
他让她留下,那便留下吧。
这厮到底是算计人心的,这也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丁紫荷脸色一白,眸底划过深深的痛楚。
那种地狱里煎熬般的日子,永不见天日、没有希望的日子,她几乎不敢轻易触碰,每每思及,就有种仿佛又重新经历一遍的错觉!
燕王心中更是愧疚愤怒不已,“表姐,只要你说!”
如今她既然回到了燕王府,就不再是那个任由人欺辱的丁紫荷。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说出来,她想怎么样报复,他就让她怎么样报复!
哪怕把孟家上下所有人玩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丁紫荷沉默了半响,却是苦涩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吧!我不想再追究了!”
“表姐!”不但燕王愣住,徐言梦也十分意外。
换做是她,恐怕也做不到如此云淡风轻。毕竟,那孟家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我不想报仇,”丁紫荷望着燕王,眸光沉静如古井无波无澜,她轻轻道:“不管怎么说,那到底是我的夫家。我那死去的丈夫,脾性便是那样,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平日里,他对我也算还好。至于公婆,呵呵,这个世上,有几个公婆会对儿媳妇满意呢!”
尤其是像她这种的!
“所以,其实他们所为虽然可恶,却也并非无缘无故。横竖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见孟家的人,也不想再知道孟家的事儿,不想再和孟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表姐……”燕王轻叹,心里沉沉闷闷的十分难受。
如果他早些知道就好了!表姐一直没有同他联系,他也就误以为她过得很好!
谁知道,完全不是这样!
这些悔恨懊恼的话,他没有对丁紫荷说,说了反而像是借口!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再来说“如果——”又有何用?
“既然表姐心意如此,那便依从表姐吧!”燕王虽然有些不甘,可丁紫荷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算了。
“表姐放心,今后燕王府就是你的家!”
“嗯,”丁紫荷眉间郁郁微松,微笑道:“除了燕王府,我也没有地方可去了!你们可不能嫌弃我啊!”
“怎么会!”燕王笑道:“母妃从前就很喜欢表姐,如今有表姐作伴,她一定也十分开心!往后表姐闲了,也可多与梦梦一处说话解闷,你们一定会合得来的!”
徐言梦微笑道:“表姐不嫌我笨就好!”
“哪里!王妃一看便是冰雪聪慧之人!”
两人相视一笑。
丁紫荷起身告辞离去,燕王与徐言梦叹息一番,闷闷放下,携着她进了书房,处置起堆积如山的公务来。
徐言梦既然留在福宁殿,少不了得充当侍奉笔墨的角色,在一旁红袖添香。
燕王如今很紧张她的身体,倒没像以前那么霸道非要她在这儿等自己办完公务,不多会儿便笑着让她先沐浴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