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一怔,不禁失笑,啼笑皆非好笑道:“梦梦胆子越发大了,敢开起爷的玩笑来了!”
口中虽如此说,却没有拒绝她的要求。想了想,果然不紧不慢娓娓背来。
徐言梦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当了真。他的声音磁沉,语调平稳,句句道来如流水平缓流过,不紧不慢,不徐不疾,却带着一种情不自禁的吸引力。
徐言梦靠在他的怀中,身子渐渐放松,竟是听得入了神。
燕王一篇篇的念着各种志怪故事,每念完一篇还会点评几句。徐言梦不知不觉中开口与他讨论着,消磨了一个多时辰,燕王记着她要歇息,这才止住。
强行命她躺下,笑着与她告别出了明春殿。
回到福宁殿,桑园便识趣上前禀报暗中调查得到的结果。
燕王听毕原本平和的脸色骤然暗沉发冷,冷笑道:“这些刁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给她们这么大的胆子!”
厨房、花房、洗衣房、库房等等,甚至扫地清洁的仆妇们都敢数天才马马虎虎打扫打扫明春殿周围,阖府上下简直反了天了!
不由得燕王不震惊,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后宅的事,更从未想过后宅的奴才们竟有如此大的胆子、作贱起人来竟如此张狂!
究竟谁才是主子!
奴才们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怒意稍缓,他便知这其中必定有元侧妃的功劳。
元侧妃不喜欢梦梦,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也并不觉得有多生气。
元侧妃一直想当正妃,这一点他很清楚。
所以,如果她真喜欢梦梦、处处为梦梦着想,那他才会觉得奇怪。
她不喜梦梦,将一腔失望迁怒在梦梦身上,做出点什么为难、添堵的事儿来,燕王觉得自己都能理解。
但是,并不表示他能容忍!
并不表示看到这王府后院几乎所有的奴才都敢作贱梦梦他还能心平气和!
如果梦梦连自己这个依靠都没有,如果她只是默默的住在明春殿的一个身份的象征,燕王甚至都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她会如何凄苦度日!
幸好,他的梦梦不是这样!
“把这各处的总管,都给爷打三十板子,扣半年月钱。告诉她们,若有下次,爷要她们两条腿!下半辈子,就躺着过吧!”
“是,王爷!”桑园垂首应声,忍不住又道:“是过了春节再动手还是——”
“今天!现在!”燕王冷冷道。
“是!奴婢这便去!”桑园不敢再说。
此事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少不得还要再去麻烦高总管一回了!
元侧妃的脸面,这回可真是丢尽了……
可也难怪王爷会发这么大的火,若非侧妃纵容,也到不了这地步!
时隔一日,高总管二进王府后院。
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几乎是一踏进后院,就吸引了所有看见的人的目光,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众人紧张、好奇又兴奋,按捺住怦怦跳的心:这一回,又是谁倒霉了!
高总管暗暗苦笑,话说,被这么一大群老的少的女人们围观,他可真是不习惯!
可王爷交代的差事,如何由得他推脱?再不习惯也得认了!
高总管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带来的小厮三人一组不断离开,他自己索性懒得走了,就在一处亭阁下站住。
众人齐齐愣住,这是去干什么?抓人?这——三人一组,离开的方向不同,这到底要抓谁、抓多少人……
众人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看着那一个个被堵着嘴巴扭着过来的大管事娘子们,声声抽气和惊讶此起彼伏。
人人瞪大着眼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几乎所有的大管事娘子都被带走了……
这甚至比薪炭司被从头到尾撸个干净还要令人意外!
这下子,众人就算是再傻再愣,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分明就是王爷给王妃撑腰啊!
王妃……
想起王妃那温柔恬淡、和和气气的容颜,众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王妃不可怕,但是王爷,太可怕了……
明春殿上下无不兴奋,走出去腰杆子都挺得笔直。便是个洒扫上的粗使丫头,也无人再敢招惹。
玉琼殿中,元侧妃又惊又怒,一口气闷在胸口,半响转不过来!
这算什么!一天一次、一次比一次更甚的扫她的脸面吗!
他甚至都不愿意等春节结束再动手!为了那个狐媚子,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第一次,她对燕王生出一股怨恨,无法言说的怨恨!
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难道都不能让他稍稍顾及她的脸面吗!如此,她的争、她的抢,还有什么意义!
泪水溢出眼眶,元侧妃狠狠的擦拭。
刚一擦完泪水又流了出来,她便不停的擦拭着,一下比一下用力,眼睛很快就通红起来。
“侧妃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宋嬷嬷见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拿起丝绢的绣帕小心翼翼的为她拭泪,心疼道:“您这样眼睛都肿了,大新年的,可怎么见人呢!”
“见人?”元侧妃咯咯的低笑起来,笑声凄凉:“嬷嬷,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脸见人吗!王爷他,好狠,他这是把我的脸面踩到了泥坑里啊!”
“不是的!”宋嬷嬷心中一痛,连忙柔声安慰道:“正如您所言,您和王爷有青梅竹马的感情,您又为他生了女儿!王爷又那么孝顺,太妃娘娘最疼的娘家侄女可是您啊!他不是对您狠,而是——而是在惩罚警告那些以下犯上、不懂规矩的奴才们!王妃到底是王妃,王爷不知晓也就罢了,既知晓了,总得有点动静不是?若王爷真要怪您,以他的性子,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怕早就把您叫过去训斥了!可是,这不是没有吗……再说了,王爷若真那么看重那徐氏,也就不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才知道啊!”
“嬷嬷,”半响,元侧妃向宋嬷嬷轻轻一笑,淡淡道:“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明明清楚你说的都是假的,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好受了许多!你说,我这是不是自欺欺人!”
宋嬷嬷一愣,低低道:“不、不是!这,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呀,您怎么会是自欺欺人呢……”
“怎么不是!”元侧妃呵呵低笑,摇摇头说道:“或许之前王爷还并不清楚他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一次——是我,又弄巧成拙了啊!王爷他,如今是真的把那女人捧在手心里了!”
元侧妃嘴里苦涩,可是,她能不这么做吗?
她受不了!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生下他的孩子!那会把她逼疯的!
再说了,等那女人生了孩子之后,他心里欢喜,自然也会更加爱她!
这是个死局,无论她插手不插手,他似乎都会走上那一步,那她不愿意看到的一步!
元侧妃悲愤无比,冲动之下心灰意冷,只觉了无趣味,就要去找燕王请罪索性将管家权也交还给他算了!
总之她怎么做都是错,何必再做!
宋嬷嬷吓了一大跳,苦苦劝阻好容易才把她劝阻下来。
把管家权交出去,侧妃娘娘竟然动了这种念头!可见王爷伤她这一次是真的伤得狠了!
若这管家权真的交了出去,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手中,往后岂不是就得夹着尾巴做人?那才是真正的失了面子又失里子呢!
元太妃那里,闻言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半响只微微冷笑:“只罚了上头的大管事娘子,倒显得他开恩了!哀家还以为,他会像对付薪炭司那样呢!”
兰嬷嬷、广嬷嬷闻言微滞,下意识相视一眼,默默没有说话。
徐言梦一觉醒来的时候,燕王已经坐在炕沿,含笑温情的看着她。
“醒了!身子骨酸疼不酸疼?要不要爷抱着你走动走动?”见她睁开眼睛,燕王便笑问道。
目光温柔得近乎宠溺,那般的深情,能将她吞噬。令她多看一眼便觉自己会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一切都是暂时的!就像一个五彩的肥皂泡一样,美丽的时候很美丽,幻灭的时候却那么干脆利落,连渣都不会剩!
她微微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嗤”的一笑,眸光莹动,娇俏无比,“爷抱着臣妾走动有什么用?还不同样酸疼!要不,爷扶一扶臣妾吧!”
燕王笑道:“那可不成!你身子骨还没修养好,好好静养着吧!等你好了,随你如何都可!”
二人正说笑着,徐姑姑从外头进来,屈膝施礼,垂首道:“王爷、王妃,桑园姑娘领着人送了好些盆花过来,请王爷、王妃示下,该搁在哪儿?”
“总算是来了!先都搬进来让王妃过目,你们再挑地方放置吧!”燕王一笑。
徐姑姑应声离去。
“盆花?”徐言梦一愣,笑道:“臣妾这儿院子里、殿中也摆了不少,王爷何必再费心呢!”
燕王微微冷笑:“那种也叫花,狗奴才们那是故意寒碜你!你这个王妃,说的好听是有涵养没脾气,说得难听便是懦弱胆怯!”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过以后你不用再怕,你省事,爷会替你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