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叮嘱过徐姑姑、苏嬷嬷等,一应吃食绝不能让碧染沾手。
碧染陪笑道:“薛夫人和宁美人来了,闹着要进来,徐姑姑和苏嬷嬷都去了,奴婢见醒酒汤熬好了,所以就送进来了!”
碧染说着奉着托盘上前,笑道:“王爷饮酒素来如此,容易上来后劲儿,初时有三分醉意,只怕这会儿少也有五六分了!王妃还是快些服侍王爷用了醒酒汤吧!”
“行了,你先放下!”徐言梦瞟了碧染一眼说道。
碧染送来的东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端给燕王用的。
“王妃——”
“放下!”见碧染还欲纠缠不清徐言梦不由恼火,目光冷冷猛的盯向她低喝着打断。
碧染脸色一白,手抖了抖,轻颤道:“是!是!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不想,许是碧染太紧张了,转身的时候裙裾绊住了脚,“啊!”的一声尖叫,身不由己扑向徐言梦,虽眼疾手快将手中托盘歪了歪不至于一碗醒酒汤全泼在徐言梦身上,也泼了小半碗。
徐言梦那鹅黄绣折枝玉兰花的对襟褙子前襟霎时淋淋漓漓湿了一大片。
夏日衣衫单薄,徐言梦直觉一片灼热刺痛,惊叫痛呼起来。
碧染早给吓得傻了,惊天动地“啊!”的一声尖叫,“扑通”一声双脚一软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哭着求饶。
“怎么回事!”燕王的酒顿时醒了三分,猛的起身上前,看到徐言梦前襟上汤汤水水的狼狈,脸色一黑。
“王妃!”
“您怎么了!”
“我的天!碧染你个死蹄子做了什么!谁准许你乱进厨房的!”
一时间徐姑姑、苏嬷嬷等以及薛夫人、宁美人以及跟她们来的丫鬟都涌了进来。
苏嬷嬷和银屏看到徐言梦的狼狈样和那痛得发白咬牙蹙眉的脸色,恨恨瞪了地上不停磕头哭着求饶的碧染喝骂道:“给我闭嘴!嚎什么嚎,滚出去!”
碧染吓得一个哆嗦,呜呜咽咽连滚带爬的踉跄离去,形容好不可怜。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薛夫人关切道。
宁美人亦一脸的关心:“哎呀,王妃赶紧去换衣裳仔细看看吧!烫伤可不是小事儿,万一肌肤上留了疤痕可怎么好!不过话又说回来,纵然是那丫头的错,这么多的主子都在呢,苏嬷嬷当着主子们教训人,这架子是不是有些端得太过了……”
后边几句话宁美人的声音很小很轻,但徐言梦等依然听得清楚。
苏嬷嬷脸色一变,徐言梦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示意不必搭理宁美人,忍着痛勉强向燕王陪笑道:“王爷,臣妾今儿怕是照顾不了王爷了,王爷您看——”
燕王的酒差不多都醒了,皱皱眉,道:“你赶紧去换衣裳,看看伤得严不严重,本王不必你管!”
徐言梦道:“王爷您喝醉了,臣妾如何能不管?薛氏和宁氏恰好都来了,王爷便上她们谁那里去吧,这样臣妾才好放心。”
燕王眸光骤暗,冷声道:“你在赶本王?”
宁美人见是个机会眼睛一亮,忙上前便去搀扶燕王,陪笑道:“王爷这可太冤枉王妃了!王妃也是关心王爷啊!妾那儿也备下了醒酒汤,妾扶您过去!”
“宁氏,你要不要脸!”薛夫人不由大怒。
昨天晚上的好事被宁美人给搅合了,薛夫人心里愤怒至极。
所以今晚听说燕王喝醉了来了明春殿,她心有不甘才会忍不住过来碰碰运气——若是往日,她是绝不会来的。而今夜不同,毕竟昨夜是她生辰,王爷最后并没有在她那里歇下,说不定今夜想起昨夜之事,王爷会去她那算是补偿呢?
谁知宁美人听说她来了明春殿,立刻也跟着来了。
大晚上的两个妾非要闯进殿去“关心”喝醉的王爷,徐姑姑、苏嬷嬷等顿时恼火起来,便在外头拦住了两人。
谁知正理论着,便听到屋里出了事,当下也顾不得拦人,一群人全都冲了进来。
这时候看到宁美人又恬不知耻的当着自己的面抢先抢人,薛夫人简直肺都要气炸。
一时气冲头顶,哪里还顾得什么规矩礼仪?当即怒骂起来。
“薛姐姐!”宁美人惯会拿乔做张,当即委屈起来,花容月貌的脸上一派委屈可怜,弱弱娇声道:“薛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只是关心王爷,难不成这也有错么!薛姐姐何至于当着人如此羞辱妹妹!”
“你、你!”薛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唇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
徐言梦暗暗在心里冷笑,忍着疼向燕王微笑道:“王爷,您看这——”
儿女相争,您自己看着办吧!
薛夫人、宁美人不由都朝燕王看去,一个美眸梦梦满含期盼,一个楚楚可怜欲求安慰。
燕王目光轻扫,最后在徐言梦面上停留数秒,脸色愈发难看,黑沉得要滴出水来。
看着徐言梦那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神色,那不仅仅是恬淡,更是不在乎。
是的,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哪怕这两个女人当着她的面明晃晃的争斗着,她也一点都不在乎。
非但不在乎,他分明看到,她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笑意,一抹似讥似诮的笑意。
“哼!”燕王冷冷一笑,深深盯了徐言梦一眼收回目光,向薛夫人和宁美人道:“你们两个,随本王去福宁殿!”
说毕再不理会众人,大步离去。
徐言梦微怔,无声轻笑。
薛夫人、宁美人错愕,不明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王爷既然有话,她们当然谁也不甘退让,应了声是,争先跟了出去。
“快!王妃,咱们去换衣裳!”苏嬷嬷见这些碍事者终于走了干净,立刻心急火燎的扶着徐言梦去卧室,至于旁的,她这会儿可没工夫管。
徐姑姑正欲跟上,忽停下脚步,唤住银屏道:“我去看看碧染,若王妃问起,你跟她说一声!”
银屏“啊!”的一声连忙点头,道:“姑姑您放心去看吧,我会跟王妃说的!那个碧染也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每回有她在,便不得安生!”
解下衣裳,才看到胸前往下红了一大片,苏嬷嬷不由低低惊叫抽气,咬牙骂道:“碧染那死丫头,安的什么心!这个丫头,只怕留不得了!”
说毕连声命银屏、碧罗、碧绮等备凉水、药膏、干净毛巾等物。
一时收拾妥当,徐言梦长长舒了口气,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肌肤上依然火辣辣的灼热着痛,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起泡破皮,忍过这痛自然就会慢慢的好了,想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徐姑姑进来,禀道:“王妃,碧染那丫头只是哭个不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奴婢命人关在西厢叫两个婆子看着,明儿王妃再传来问话吧!”
苏嬷嬷愤愤道:“那样黑心肝的下作蹄子,还问什么话!我看直接撵出去得了!王妃,您倒是说句话呀,这回可不能再姑息了!天知道她下次还敢做出什么来!明明不止一次说过,不准她进厨房,谁知她竟然又偷偷的溜进去了!若不严惩,往后那些人有样学样,这可不是小事儿!”
徐姑姑亦点头:“不错,苏姐说的与奴婢想的一样!碧染不能再留了。横竖早知她是元侧妃的人,撵走了也不算冤枉了她!不过,仅仅凭今晚这一件事就赶她走却也显得王妃有些刻薄!好在她平日所作所为奴婢都记着,回头细想想,一一向管事娘子说明,足以撵她走了!”
徐姑姑眸底清光一闪,不然的话,就少不得要做些无中生有的事儿栽在她身上了!
“王妃!”苏嬷嬷催着徐言梦表态。
徐言梦此刻正心乱如麻,莫名烦乱,也没多少注意力听徐姑姑和苏嬷嬷对话。
听见苏嬷嬷催她表态,徐言梦苦笑了笑,叹道:“此事奶娘和姑姑做主便是了!碧染那丫头的确已经留不得!既如此,我也不想再见她,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不过,要赶她走,理由要充分,让不管是元侧妃还是管事娘子还是旁人,都说不出二话来,那样才行!”
徐姑姑和苏嬷嬷相视一笑,徐姑姑便道:“王妃放心!既如此,明儿便赶她走吧!”
徐言梦点了点头,笑笑:“天色不早了,今儿晚上这么一闹,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苏嬷嬷欲言又止,轻轻一叹,到底与徐姑姑退了出去。
望着那不远处轻纱罩内光晕柔柔的落地灯,目光渐渐变得朦胧,一如她此刻的心,似乎,茫然了。
次日起来,胸前肌肤上的红色消退了不少,有些较为严重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虽然行动时依然感觉到疼痛,毕竟这疼痛在能承受范围之内,徐言梦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来。
梳洗毕,便去元太妃那儿请安。
不一会儿,元侧妃、秦夫人、昭美人也都来了,却独独不见薛夫人和宁美人。
元太妃才刚起,正在卧室里梳头穿衣,众人便都站在廊上候着。
秦夫人目光一扫,忍不住笑道:“真是奇了,薛姐姐和宁妹妹怎么还没来啊!”
昭美人没说话,却也有些疑惑。按说她们两个不会迟到了才是。
不料元侧妃闻言“嗤!”的一声冷笑,慢慢笑道:“这就要问问王妃了,或许王妃知晓缘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