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芳华微微一怔,自从她站定立场之后,就已经没有了活着全身而退的期待了。
所以即便是太后此刻这么一说,她也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多谢太后,”她微微苦笑,“只要太后能够好好的,奴婢无论怎么样,都心甘情愿了。”
“恩……”太后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心底却愈发动容,毒药是把人留住的必要手段,可是她还是更希望郁芳华能够真心归顺她。
“难得你一番苦心,哀家也不怪你。若是今日这毒不能发作,那便听你的,明日再服一次吧。”
郁芳华连忙点了点头,眉宇间闪过一丝明显的喜色,她也无需掩饰,因为她确实也是这般劝说太后的。
喧闹的集市,人群熙熙攘攘,却无人关注地上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可怜卑微地行乞,却只遭受过往路人的白眼或漠视。
虽不是天下脚下,却也是临近皇城的地方,怎的就会有这么衣衫褴褛的乞丐呢?
无人理解,也无人问津。
“公子,求您行行好,给我这孩子一些吃的吧……”
年轻的妇人以最卑微的方式跪在那里,却被面前的男人一脚踹开,“臭乞丐,滚一边儿去!别脏了本公子新买的鞋!”
那个时候的梦言,虽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却有了现代二十几年的记忆,所以对于周围那一切事物的接受度都很高。
她记得,姨母轻易不会求人,却为了她,卑躬屈膝还被人那般对待。
其实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姨母是怎么落魄成那个样子的,只是从她穿越过来开始——约摸是这身体两三岁的时候,姨母的家里的境况不太好,一个单身女人还要带着她这么一个孩子,还会惹人话柄,总之到后来就越来越差,终于沦落到行乞为生。
直到遇到那一个冷冰冰不会笑的少年,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一天的阳光很灿烂也很温暖,将少年的身影衬得愈发修长挺拔,虽然他始终面无表情,可是只一眼,梦言就着了魔似的再也忘不掉。
她握住那只手,冷冰冰的,就像是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一样,
“跟我回去。”明明该是疑问的语气,却硬是被说成了肯定句。
哪怕是以她一个现代人的思维,也无法拒绝这句话,若是不跟他走,她和姨母就会饿死街头,再坏也坏不过这样的结果了。
所以她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她本心里确实就是想跟他走的。
虽然她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少年当时没有询问她姨母这个成年人,反而问了她这么个几岁的孩子。
当时她不知那少年的身份,只是第一眼看到那样的气度就知道是个尊贵之人,后来果不其然地验证了她的猜测。
只是她却宁愿自己永远也不知道。
因为从她知晓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扭转。
或者说,从他们相遇开始,命运便早已注定。
很多年以后,她多少次朝他伸出手,却再也不见少年依稀的容颜,唯有那冷冰冰的气息依旧。
被夕阳染红的云彩透过窗枢斜射进屋子里,男人颀长的身影被拉得斜斜淡淡。
梦言一醒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方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渐渐淡了下去,紧蹙的眉宇也逐渐松开。
她最近总是会梦到从前的事,都说人在死前才会走马灯回放,若非那些个梦境穿插变换都固定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她还真要以为自己不治之症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长身玉立在窗边的男人也转过身来,见她半撑着身子神色莫辨地看着自己,眸光微凝,拾步朝她走过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她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君墨影微拢了眉心,抬手就用龙袍的袖子给她擦拭了一下,“现在天气也不热,怎么出这么多汗?做恶梦了?”
“恩……没有。”梦言轻轻摇了摇头,眸色略带怔忪地盯着他漆黑的墨瞳,红唇抿了很久,才道:“我好像梦到了从前的事。”
她以为他会问,可是出乎意料地,男人低垂着眼帘整理她身上的中衣,淡淡地“恩”了一声,“往后若是多做几回梦,说不定你的记忆也就能恢复了。”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眉目间被夕阳染的温柔的美好还未曾褪去,如此意味深重的一句话,在他说来却又显得云淡风轻。
梦言有些错愕,一下子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对她的记忆,他有这么不在乎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该是矛盾的既想让她恢复记忆,又不想让她想起任何事来,可是到现在,他怎么好像对此已经无所谓了?
等了很久没见他再开口,梦言就知道他不会问了,她微敛了眸光,道:“红玉那边怎么样了?解药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配出来?”
“放心。”君墨影摸了摸她的头,随手取了件衣服过来给她穿上,“红玉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梦言眨了眨眼,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动作,嘴里却道:“我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红玉的医术具体如何啊。”
她之所以知道红玉懂医,还是这个男人告诉她的,原本她可没想过红玉这么厉害。
君墨影好笑地往她脑袋上戳了一下,“这话要是被红玉听到,非得跟你大闹一场不可!”
被他这么四两拨千斤地一答,加上梦言刚刚睡醒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当真就被他糊弄过去。
翌日午膳的时候,梦鸣宫的人就来了龙吟宫,传话给帝王,让赶紧过去看看,说是太后不太好了!
梦言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那个传话的小太监,“昨日请安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才一天工夫,怎么就……”
小太监同样一脸急色:“回娘娘,奴才也不知,奴才出来的时候,太医还没有到。”
君墨影摆手示意了一下,那小太监退出去,梦言便要跟着君墨影一道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朕一个人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