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说完,梦言却轻轻咳嗽一声:“这样可不好。”
众人皆是一怔。
当着众人的面,她唇角一勾,笑靥如花地道:“既然要责罚,为了公平起见,当然要交给刑房来。否则若是云贵妃舍不得下重手,那月儿这丫头岂不是再也管不好了?”
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一般,她低低地叹息一声,“今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若非云贵妃故意纵容,哪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这奴才如此大胆地冲撞本宫?”
从她身上,众人看到了两个字:宠妃。哦不,应该说是奸妃。
这根本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奸妃。
君墨影的眉尖一直挑着没有放下,直到她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才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云贵妃知道送进刑房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尤其是得罪了宫里这位宠妃、被帝王亲口下令送进去的,那月儿不脱层皮只怕是出不来了。
“皇上,月儿确实是无知鲁莽冲撞了浅贵妃,一切都是因为臣妾管教不严。若是可以,臣妾愿意代为受罚,请皇上网开一面,放过月儿一次吧。”
君墨影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反而低垂着眉眼看了梦言一眼,目光征询。
“言言觉得呢?”
梦言对他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
真不愧是她挑中的男人,知道她刚才既然说了那番话,那肯定是不会放过月儿的,所以干脆不接云贵妃的话,反而来问她。
回头对着云贵妃清浅一笑,梦言挑眉,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来只有主子犯了罪让奴才连坐的,什么时候起,有奴才犯错让主子受罪的先例了?”
云贵妃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梦言的下一句话,却把她噎得再也无言以对。
“若是云贵妃执意如此,岂不折了月儿这丫头的寿?难道云贵妃是想直接让她死么?”
“恩。”
帝王最后只用了这么一个字做总结,却无疑是给月儿判了定刑,再无更改余地。
月儿脸色煞白,甚至不敢再用那种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家主子。
她知道,今日这刑房,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梦言——真的是个惑乱君心的奸妃。
留下那一众的人,君墨影带着梦言在众人视线中扬长而去。
冬阳和小杨子相视一眼,连忙埋头,默默地开始整理地上那些乱摊子,不去看梦栖宫那些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小杨子心道:乖乖,主子还真是来找茬儿的。这金尾鲤没白吃。
云贵妃闭了闭眼,摆手道:“月儿,去把地上那金尾鲤给本宫拾来。”
月儿不太明白主子要一条死掉的鱼做什么,不过也没有多问,就到冬阳他们面前去把鱼拾起来了。那一刻,她不得不庆幸,冬阳和小杨子没有拦她,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不过若是换了她,就一定会借着这种时候趾高气扬地拦下就是了。
“娘娘。”月儿举着手里的金尾鲤,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云贵妃抿了抿嘴唇,眸色深深地盯着那鱼。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亲手把金尾鲤接过,然后移着莲步走到荷花池边,慢慢蹲下,将手里的鱼放了下去,就好像……在放生一条普通的鱼。
可实际上,金尾鲤已经死了。
梦言被君墨影拉着走了一段回梦央宫的路,走到无人之处,他突然停下,转过来看着她。
“今日怎么这么大火气?”
捋过她耳边一缕碎发往后,君墨影又是好笑又是温柔地低垂着眸子凝视她。
“哪儿来的火气?”梦言故意装作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没火气你会这么对月儿?没火气你直接把人家的金尾鲤都烤了?”
他忍着笑意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知不知道金尾鲤是什么东西?云洛多年前从南海那边带回来的,就算是朕也没有。可以说,整个东阑就这么三尾。你却把它们都给吃了?”
梦言眸色一闪,瞳孔微缩了片刻,倒像是被那阳光的刺得一般。
沉默了片刻,她微微笑道:“不是我吃的,我让冬阳和小杨子吃了。”
君墨影一愣,旋即捏了捏眉心,对她愈发无奈,“你倒是不怕他们折寿。”
梦言蹙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怎么会呢,吃两条鱼而已,又没干什么坏事儿。再珍贵的鱼还不就是两条鱼,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君墨影总觉得她在说到那金尾鲤的时候,带着一丝丝的愤慨。
他叹了口气,指腹划过她精致的眉眼,“说好的一起去送南宫彻,你没去,让人跟朕说你没起来,可现在却在这儿烤了云贵妃的金尾鲤。就这样你还跟朕说没事,你觉得朕会信?”
他的姿态很闲适,他的语气很悠然,他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宠溺与无奈。
梦言知道他不生气,讨好地拿手去捧他的脸,眼眸深处被阳光照得明媚闪耀,“怎么我不去送南宫彻你不高兴吗?我以为你应该仰天大笑三百声才对啊。”
君墨影脸色一黑:“朕是那种人?”
“唔……当然不是。”梦言摇摇头,笑得一脸纯然真诚,内心却是草泥马一边飞奔一边吐槽:你不是谁是?
君墨影突然收了笑容,看着面前的小东西,很认真地问她,“是不是云贵妃欺负你了?”
“怎么会?”梦言眨眨眼,贴在他脸上的小手按了一下,轻声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应该了解她,这个人不争宠、不树敌,是后宫里难得不讨人厌的一个人了,对吧?”
起码,宫里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就算她说不是,估计别人也只会说她争宠争疯了,连一个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也要下手。
君墨影想了想,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云贵妃这个人,确如小东西所说的那般,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好。
可是小东西太单纯,并非这样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也有可能,只是他们藏得比较深而已。
张口欲言,却被梦言打断:“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欺负人家,我只能说,月儿太讨厌了。”
说完,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君墨影也没多想她前面的话,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怎么?着凉了?”
梦言腹诽:这么冷的天儿掉河里,能不凉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只好笑嘻嘻地道:“估计月儿偷偷骂我呢,哈哈。”
随后的两天,梦言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梦央宫突然又多了一个宫女——她的身边又多了个比冬阳更啰嗦的丫头。
哦不,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个新来的其实一点都不啰嗦,甚至是不说话的,只要她不开口,对方一般也不会主动开口,只管跟着她。
只是太过如影随形地跟着,实在叫人无语啊!
梦言终于忍不住,“卿玉,皇上到底为什么让你这么跟着我?”
卿玉想了一下,帝王应该也不会将这种事瞒着主子,便老实道:“保护娘娘。”
梦言惊讶地看了冬阳,又重新转回去看卿玉,“保护我?为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想到要保护我了?”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卿玉一本正经地道,“前两日皇上突然让统领将属下找出来保护娘娘,可能是因为属下是暗卫中唯一一个女子的缘故。”
梦言嘴角抽搐,干笑了两声。
原来又是个暗卫,难怪跟影月木头一样,这么不苟言笑,连点儿正常人的表情都没有。
不过……前两日?
那不就是她落水的时候?
可是她明明没有跟君墨影说过啊,他怎么会知道的?
梦言觉得奇怪,可她知道,这件事就算问了卿玉也不会有结果,干脆就没有开口。
“让你一个暗卫跑来我身边当个小跟班儿,真是委屈你了。”梦言尴尬地笑了笑。
“娘娘说哪里话,娘娘是皇上要保护的人,自然也是属下要保护的人,属下不觉得委屈。”
“好吧,可是现在我就在自己的宫里,不会被人拐走的,你能不能不跟着我?”
就连冬阳都不是一天到晚在她眼前晃的,可这个卿玉都快成她的影子了!
跟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这样相对无言,真的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卿玉摇头:“娘娘忘了吗,日前就是在梦央宫,您被……”
梦言,“……”
抬头沮丧地朝冬阳看了一眼,可那丫头就像是幸灾乐祸一样,笑眯眯地盯着她。
“冬阳,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出卖我?”梦言作势就要扑过去掐她。
冬阳吓了一跳,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娘娘您说什么啊?奴婢哪儿出卖你了?”
梦言为了防止卿玉听见,凑到她耳边低声轻语,用的是威胁的口吻,“你是不是偷偷把我掉水里的事儿告诉皇上了?”
“奴婢没有!奴婢绝对没有!”冬阳连忙否认。
顿了顿,又道:“娘娘,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好像不少……”
梦言闭了闭眼,气急败坏地望天,好像还真不少,丫的整个梦央宫的人都看到她湿淋淋地回来,加上宫里路过的人搞不好也有看到的……
“卿玉,你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这么跟着我?”梦言很好脾气地决定商量一下。
“回娘娘,只要皇上在的时候,属下就不会跟着您。”
“那如果皇上不在的时候,我也不想让你跟着呢?”
“娘娘只需请示皇上,皇上同意了,属下自然就会照做。”
“……”木头!树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