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他侧目掠了皇后一眼,“皇后,你当时在凉亭里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会那样?”
皇后心口一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皇上……臣妾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说?”君墨影勾唇一笑,笑容敛着寒凉的气息。
“那你能否给朕解释一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臣妾……臣妾……”
皇后本来还想说她不知道,可是仔细想了一下,那样未免太过敷衍,若是她一直这样不知道下去,帝王肯定就会觉得她有意隐瞒什么。
咽了口口水,连声道:“臣妾当时就跟浅贵妃说——你看,皇上来了。皇上给你摘了花儿,朝你这边走过来……没错,臣妾差不多就说了这些话!”
君墨影没有接下她的话茬,眉眼微眯:“皇后,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样的下场?”
“皇上,臣妾没有!”皇后连连摇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假话!”
君墨影回头看向梦言,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她说的是真的吗?
梦言撇了撇嘴,肩膀微微一耸:你问我,我问谁去?
“算了,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当时也没有别人在场,不管皇后说的是真是假,也没人能下定论。不然,总不能叫我这么个刚刚恢复过来的人判别吧?虽然我现在好了,可是我并不记得自己疯傻时候的事。所以……暂且先当皇后说的是真话好了。”梦言善意地笑了笑。
突然改变的语气让皇后蓦地愣住。
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还很针对的她的吗?刚才不是还一副咄咄逼人、誓不罢休的姿态的吗?
现在这突然是怎么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翠儿,怔了一下,心道:照这样子看来,浅贵妃似乎也没有那么坏啊,起码没有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还是另一种可能——装的?
故意要在帝王面前装出一副善良温柔的样子?
没错,一定是这样!
在皇后和翠儿偷偷抬头打量梦言的时候,君墨影也在看梦言。
俊逸的眉峰挑了一下,眸色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要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什么端倪。
“言言,你可确定?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梦言皱了一下眉,一脸纯然地反问道:“骗你干什么?”
翠儿收回视线,低头默念: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该说,“臣妾确定”吗?
这就是皇后和浅贵妃的差距了吧?
不,应该说,这就是后宫所有的主子和这位浅贵妃的差距了吧……
翠儿咬了咬牙,突然觉得,不管这位浅贵妃的为人究竟如何,留在帝王身边,对皇后来说,终有一天会成为心腹大患,一定要趁早除掉才是……
“好,既然如此,暂且不管你为何去咬皇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君墨影事似笑非笑地掠了皇后一眼,“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怎么气量就这么小?梦言咬了你一口确实是她不好,可你应该知道她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还要那般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
皇后几乎要气得昏过去,“皇上,难道臣妾还应该把手放在那儿任她咬?”
“朕何时说了不让你挣扎?”
君墨影冷笑:“可你也不该伺机报复,直接将人的头撞在柱子上吧!”
皇后心里直呼冤枉。
哪里是她的力气让梦言的头撞到柱子上去的,她分明只是挣扎了一下,不小心才会如此!
如果不是梦言当时疯了,她真的要怀疑梦言就是故意的——故意撞上柱子,然后污蔑她!
“皇上,臣妾当时用的力气真的很小,怎么可能会让浅贵妃撞上柱子呢?若是皇上不信,大可让人用相同的力气对臣妾做相同的事情,看看臣妾会不会……”
“皇后用了多大的力,皇上如何知晓?”梦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还是说,皇后分明是笃定了皇上做不到,所以才说这种话?”
“你……”
“贵妃娘娘您好过分!”
蓦然出声的是翠儿,尖刻的嗓音在内殿中突兀地响起,皇后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明明就是您先咬了我们家娘娘,就算我们娘娘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又如何?人在本能之下挣扎的力道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您欺负到了皇后娘娘头上,难道还不准她反抗吗?难道要皇后娘娘把手伸在那儿任由您狠狠地咬上半个时辰,才算温柔大度吗?”
皇后刚开始的时候还万分赞同她的话,可说着说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非但是承认了她用力过大导致梦言的头撞在柱子上,还间接说明了她这么做都是故意的!
这笨丫头!
而且……翠儿这么说,分明就是蔑视龙威!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帝王发出一声重重的哼笑。
“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了?”君墨影掠了翠儿一眼。
“何况,你这些话,针对的可不是浅贵妃。”他眸光凉凉地睨着她,“翠儿,你反驳的是朕方才对皇后说的那些话吧?”
翠儿一惊,连呼吸都静默了好几秒。
“来人,将这刁奴拖下去重打三十个板子!”君墨影蓦地扬高了嗓音,沉声吩咐。
“皇上……”皇后猛地一惊,三十个板子落在一个女子身上,说不定就……
“怎么,你有话说?”
被帝王如此冷冽的视线看着,怕是找不出几个人还敢有所反驳的。皇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
君墨影冷笑,“皇后品行不端、恶意报复,根本没有母仪天下的大气风范。且对收底下奴才管教不利,纵容其顶撞主子。着,即日起于梦依宫内修身养性,将后宫事物全部交由云贵妃打理,连同梦印,一并交出!”
说完之后,他蓦地站起身来。
在皇后惊诧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长腿往前迈了两步,俯身凑到她耳边,用一种冷到极致偏又低缓的声音道:“你最好不要让朕查到你跟华妃、丽妃的事有任何关系,否则,你可以预想一下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皇后跪在地上的身形猛地晃了晃。
“下去吧。”君墨影后退,居高临下地冷冷睥睨着她,“别忘了,你的梦印。”
处理了皇后主仆二人,直到殿中只剩下他和梦言,君墨影的脸色终于渐渐平复温柔。
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抱着梦言,下巴枕在她肩头,也不管她此时是不是虚弱无力,就这么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言言……”
梦言心头泛酸,浓烈的涩意直直上涌,所有的坚强都在听到他那一声温柔刻骨的“言言”时化为虚有,一时间眼眶红得她都不敢睁开。
“干什么?”她闷闷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都这么大人了还压在我身上,你就不怕把我压坏了?”
一边用着嫌弃的口吻讽他,一边却不由自主地伸手环在他的背上,一下下轻拍。
这个男人,有时候确实跟个孩子似的。
他的冷、他的硬,全部都是他身上厚厚的外壳,实际上……他很好很温柔。
“不要紧,压坏了朕也会养一辈子。”君墨影哼了一声,像是赌气一般地道。
梦言闭了闭眼,按捺心头意味不明的滋味,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好,给你养。”她耸了耸肩,“你下巴好硬,搁得我好痛,换个姿势抱抱?”
君墨影就着这个姿势点了点头,却道:“可是朕一点也不想放开你。”
梦言被他弄得有些痛又有些痒,好笑地在他背上捶了两拳,“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谁说的?”男人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微恼。
梦言弯唇:“不然你怎么尽顾着抱我,都不好好看看我,也不让我好好看看你?”
话音刚落,肩上的力道就蓦地消失了。
他仍旧用半边身子压着她,俊脸在她一寸远的地方定格,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呼吸之间也尽是他的味道,几乎要迷乱了她的心。
梦言盯着他完美得挑不出一点瑕疵的五官,良久,瞳孔有那么几次的轻微收缩。
她不动,他就也不动,任由她看着。
从怔忪失神中逐渐回过神来,梦言微抿的薄唇徐徐扬了起来。
鲜少有如此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在她脸上展现,通常情况下,她的笑都是灿烂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而就是此时此刻这样的笑,明明充满了暖意,却莫名得让见者觉得心口仿佛被人揪了起来,难受得想哭。
“君墨影,你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你不是不记得了?”
“唔……其实模模糊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印象的。”
“那就挑你有印象的事给朕说说。”君墨影的口气很淡。
对于她记不记得那些事,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可以说,他到现在都没有从她恢复如初这个巨大的好消息中反应过来。
“我记得……”她的笑容愈发温柔。
“有个人告诉我,我们的女儿叫风暖,我们的儿子叫忆寒……我记得,有一个人明知道我不会搭理他,还每天啰啰嗦嗦地在我耳边问这问那。恩,那张脸似乎长得不错……我还记得,有个人跟我说,就算我一辈子都好不过来,他也不会离开我的……”
说到这里,她温柔低迷的嗓音有些哽咽,晶亮的双瞳中浮起一起水光氤氲。
“怎么办,君墨影,你丢人的事儿全被我记着了,你会不会把我灭口啊?”
看着她像是要哭却又故意装作俏皮的笑容,君墨影心头一震,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嘴唇几乎是撞上了她的,牙齿磕得她嘴都麻了,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