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过度。
短短四个字在君墨影心里炸开了锅,他现在严重怀疑,这群太医就是庸医!
当初中毒,他们解不了。
现在晕倒,竟然直接丢给他一句劳累过度!
小东西成天在他身边,他会不知道她有没有劳累?
“那你们倒是告诉朕,怎么样才算是不劳累?是不是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她就连床也不能下了了?是不是就连她吃饭,也得要个人喂着?”
他不是怕麻烦,若是真的如此,哪怕要他亲手照顾她也没有关系。
可他就是担心这群庸医会误了她的病情。
院正连忙拨开身旁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才若不是他们怕帝王发火所以百般阻挠不让他说,现在事情也不会弄成这副样子!
“皇上,其实微臣还有一个猜测。”院正沉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帝王拧着眉心扫了他一眼,“说!”
“是,皇上。”院正敛着呼吸面色凝重,“其实微臣怀疑,贵妃娘娘上回中的落花醉,如今还没有清干净。”
停顿了一下,眼见帝王脸色一变,他连忙又补充道:“当然,微臣不是在怀疑云将军的医术,毕竟微臣前几日来给娘娘诊脉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发现。所以微臣只是觉得……有可能,毒性已经透过母体影响胎儿,所以才会表面清、实则却未清。”
也就是说——或许,孩子生下来就会带着毒。
君墨影身形一震,整个人像是突然被雷击中了一样,愣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俊脸上的神色逐渐从冷漠变成伤痛,略带一丝茫然怔忪,眉心深深锁着,像是一个打不开的结,菲薄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孩子,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为何就这么多灾多难?
若是小东西知道了,若是她知道……
他不敢想!
可就像是上天在跟他开玩笑,此时此刻,梦言已然清醒,正大睁着双眼无望地盯着帐顶。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晚那么一会儿醒来,为什么好死不死将院正这些话听了个彻底。
君墨影转眸,忧虑的视线正好撞上梦言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顿时一惊,心口大痛。
她听见了!
“言言……”
一出口,在场的太医们就被帝王沙哑沉痛的嗓音吓了一跳。
君墨影猛地坐在床边弯下身子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尽管此时此刻他的难过一点不比她烧,可是一定要让她知道,她不是只有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他!
院正见状,心中不忍,连忙安慰:“皇上,微臣医术不精,对于此事尚且不能确定。所以皇上和娘娘现在……不必这么难过。龙种……也许平安无事……”
连他都觉得自己的说辞苍白无力。
想了想,又提议道:“不如,皇上还是请云将军来给娘娘看看……”
是,云洛!
梦言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光亮,云洛医术高明,虽然那时候说她的孩子可能保不住,可最后不还是想办法帮她保住了吗?
那么这一回,不管怎样,他也一定可以帮到她的吧?
君墨影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手捧着她的小脸连忙安慰道:“言言,听到了吗?很有可能没事的。就算有事,我们还有云洛。所以不要担心,不要怕,恩?”
梦言这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还带着一丝轻微的茫然:“我不怕……有云洛……”
君墨影脸色僵了一下。
明明这句话是他先说的,有云洛在,不要担心不要怕,可是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暗骂自己一声,君墨影敛了敛眸,立刻对底下人吩咐道:“传云洛来看看!”
他紧紧抓着梦言的手,也没说让太医退下,太医们也不敢擅作主张,估摸着帝王是怕云将军来之前浅贵妃会出现什么不测——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不太可能。
就算这毒真的存在,也不是马上就能发作的,留他们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啊。
不过这话他们也不敢说,所以站在一旁恭敬地默默地没有说话。
君墨影一边用掌心包裹着梦言的小手,紧紧握住,另一边指腹摩挲着她的额头,似是在以这样无声的方式安抚着她,看得一旁的太医和奴才们都颇为动容。
云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温情脉脉的场景。
眸光微微一凝,他几步走到帝王身后,躬了躬身,“末将参见皇上。”
众人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以至于云洛开口以后,他们才似意识到他的到来。
梦言脸色登时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君墨影便道:“上次的落花醉可能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冷冷地落下这么一句,他回头瞟了云洛一眼,方才继续道:“朕现在不想和你追究什么责任,你来给浅贵妃看看,若是太医误诊,那最好不过。若不是,那你必须把这毒给朕彻底清干净了,否则,连同之前的一起算,你该知道后果!”
浓浓的溢满威胁意味的话听在众人耳中,皆是心中大惊。
谁也没想到帝王会是这个态度,就连梦言也是微微一愕,怔了两秒,反应过来之后,一把反握住他的手,秀气的眉毛微微一蹙,几不可察地瞪了他一眼。
这男人,突然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上回若不是云洛,她和孩子都没命了,今日哪儿还有第二次躺着被诊断的机会?
“是,末将明白。”云洛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
缓步走到梦言面前,英挺的剑眉拧了拧,低头看向床上的人。
“皇上……”
君墨影会意,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出来,一只手却仍紧紧抓着梦言,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云洛伸手到一半,欲言又止了一下,不过停顿片刻,又继续往前,直至搭上梦言的脉搏。
一片死寂。
众人全都敛着呼吸等着他的答案,尤其是梦言和君墨影,多么希望太医只是误诊。
“皇上……”
云洛在半响之后终于微蹙着眉心淡淡开口,看他这副样子,梦言就知道情况肯定不乐观。
叹了声气,抿着嘴唇在他开口之前率先问了一句:“是不是坏消息?”
云洛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确实……”话音未落,就见梦言尽管早有预料却仍是止不住一白的脸色。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确实有那么一些残留毒素,但末将会尽力确保娘娘母子平安。”
君墨影的手被梦言无意识地掐得生疼,真正痛的却是心口的地方。
“云洛,你一定可以保浅贵妃母子平安的,对吗?”
似是不意帝王会在这时候问他这个问题,云洛愣了愣,菲薄的唇瓣抿了抿。
“末将定当尽力而为,但求不负皇上的信任!”
他走到一边,跟那些太医嘱咐了一些事,让他们注意要给梦言吃点什么药,具体剂量是多少,都说得很详细。对于一个怀了孕的人,不能乱吃药,至少得控制着剂量。
君墨影一直在梦言身边陪着她,从晚膳的时候梦言心情低落不想吃东西,他诱着哄着劝着让她吃了一点,到后来她明明很虚弱却又睡不着觉,他就将她搂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
期间张进派人来过一次,君墨影没让人进来,也没有听任何的禀报,只说不见。
但是他知道,既然张进派人来了,那必然是华妃已经清醒过来。
不过华妃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不急在这一时。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着他的小东西,所以一直到梦言终于撑不住睡过去,他也没有离开。
他不想在小东西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他,虽然她不会哭不会闹,可他不会任由她的心里变得荒芜空洞,不会允许她在这种时候的没有人陪在身边。
至少今晚不行。
夜里,梦言确实醒过一次,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圈着。
一看,果然是君墨影。
她紧抿着唇,抬手在他俊美流畅的眉毛上划了一下,很轻的那种,不会把人吵醒。
他心疼她,她又何尝不是。
梦言睡得浅,翌日一大早就醒了。
君墨影起来,让人准备了些清淡的小菜,正打算像昨晚那样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劝她吃一点,梦言却难得乖顺地朝他咧开嘴一笑。
嘴唇干涩,所以这样一个牵扯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冬阳看着她的笑容,心头一阵发酸发堵,吸了口气,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们。
有时候她都搞不清楚,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幸福。
要说不幸,怕是整个后宫的女人都要气得跳脚了。
这样的无限荣宠满心牵挂还不够幸福吗?冬阳自是点不下那个头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幸福,给主子招来了多少祸端灾难?看看后宫里哪位娘娘会这么惨,三天两头得出点意外被人下毒被人陷害的?
冬阳不禁想,要是有一天,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没了才好呢。
唯有那样,主子才能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