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多半都是嫉妒、愤恨的快要发疯,她们甚至恨不得今日受伤的就是自己,只要帝王能够像这样对待她们!
当然,同情、动容的也不少。
原以为帝王对浅妃不过是宠——绝代的宠,如今看来,似乎不只是宠,还有那颗心。
或许,并非皇家无情、帝王无心,只是还未遇到那么一个人……
太后自帝王进门以来就一直盯着他,犀利的视线中掺杂着种种复杂的情绪,除了与众人相同的震惊、不可置信以外,还有紧张、心痛、惋惜,甚至是……害怕。
自始至终,她的儿子都没有看过她一眼,目光胶在梦言身上,像是彻底失了方寸一样。
如果说看到免死金牌的时候她就确定皇上对梦言绝非试探那么简单,那么此时此刻,他脸上那种焦急心痛的神情,就让她完完全全地明白了,他并非一时冲动才会把免死金牌赐给梦言,而是思前想后、经过深思熟虑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事情才更可怕。
她以为先帝已经够痴情了,现在看来,他们父子,真的是一个比一个……
哎!
太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脸色比方才更白了两分,揉了揉眉心,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疲惫。
她老了,真的老了。
这一次,只怕皇上不会这么简单地罢休了。
正要开口质问君墨影为何会在这时候回来,太医却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又让她的话堵了回去。
太医一到这儿就被这混乱的现场就被震惊了。本来被帝王的影卫拎过来已经把他的胆儿吓破了,眼下到了这里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
这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还不快滚过来!”
直到帝王嘶哑中饱含沉怒的嗓音响起,太医的身体被影月猛推了一把,才连滚带爬地走了过去,跌在帝王和梦言面前,“参,参见皇上。”
“快给浅妃看看!”
君墨影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若不是现在没工夫再去拉一个太医过来,他非得把这个不分主次的狗奴才给砍了!
太医一吓,连忙抹着冷汗道了声“是”,颤颤巍巍地把上梦言的脉搏。
结果出来的一瞬间,他的瞳孔又是剧烈一缩,连心脏都连续抽动了好几下。
片刻之后,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号脉的结果,定了定心神,又重新诊了一遍。
“皇皇,皇上……浅……妃娘娘这……”
太医哆嗦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勉强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却是磕磕巴巴的不像样。
“这……挨得,力道……已经导致胎息虚弱,很有可能……龙种……就保不,住了!”
话音一落,众人明显感受到周遭的温度降到冰点。
刹那间,整个梦鸣宫一片死寂。
这么多年,后宫没有一个人能够怀上龙种。而这个梦言待在帝王身边不过几个月,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为什么她可以有这么好的运气,凭什么!
然而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影月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后宫里的每一座宫殿,看似繁花似锦、奢靡高贵,实际上,那里面统统种了子息花。
子息子息,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怀不上孩子的。
当然,不包括梦央宫。
从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那样明媚干净的笑容,那样清澈无暇的眼神,那个时候,她还不是浅妃,但影月已经知道帝王对她是非比寻常的。
或许有原因、有目的,可是究其根本,到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敢说帝王不是真心?
梦央宫从前无人居住,没有种植子息花也无可厚非,可是当浅妃搬进去的时候,里头的所有一切都是帝王亲自安排、李德通亲自打理的,以帝王这般缜密的心思,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只能说,浅妃怀孕原本就是帝王默许。
孩子……
或许在从前,有没有孩子对帝王来说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可是他知道,浅妃是不一样的。这个孩子对于帝王的意义,也绝不只是巩固政权、延续血脉的工具而已。
确实,他猜得一点都没错。尽管是坐在地上,听了太医的话,君墨影的身体还是禁不住重重一震,脸色铁青。
梦言紧挨着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言言……”
怀、孕、了?
他竟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他竟然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让她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大的伤害。
蓦地,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抬头看着那太医。
“很有可能保不住,那就是还有可能保住!给朕好好地治、好好地保,若是朕的孩子保不住,你就等着陪葬吧!”
说到最后,陪葬二字已是带着扭曲的锐利锋芒。
影月看了那太医一眼,默默地转过身,决定去太医院多找几个来。
这个已经吓成这样了,难保会不会出什么差错,要是浅妃腹中的龙种保不住,那他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竭尽全力保住浅妃娘娘腹中龙种!”太医颤抖着应下。
又紧接着道:“皇上,虽然娘娘现在的身体不宜挪动,可是……总这么待在这儿也不是回事儿,不如……”太医忧愁地想此事应该怎么解决才好,浅妃现在这情况,说不定动一动这孩子就没了,可要是一直这么躺地上,那回头也得没了!
真是……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碰上这等大事儿!
犹豫了一下,太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不如皇上还是先就近找个地方让娘娘躺下,一方面可以让娘娘好好休息,一方面也不会在这寒湿气太重的夜里着了凉。”
君墨影起初并没有动,太医只当他是没有挺清楚自己说的话。
正要再次开口,却见他捧着梦言的脸,眸色深深地注视着她,“言言,我们走了,别怕。都会好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恩?”
梦言哽咽着道:“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怕的。”
其实她很怕。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怕,就算刚开始是怕的,在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也不怕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不过,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一桩桩、一件件,太过震惊,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茫然。
太后说她通敌叛国,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所谓的人证物证不过是太后凭空捏造出来的东西。她知道太后是想趁着君墨影不在的时候把她弄死,可她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不讲理。
这个皇宫,太可怕。
太后要她死,所有人都要她死,能保护她的唯有君墨影一人。
她势单力薄、不会武功,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弱小,在这些人面前,她连抗衡的力量也没有。无论是耍心计还是讲道理,在这些封建强权的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搭理,他们想要你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么容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所有的一切中,最让她觉得难以置信的还是方才太医说的话——怀孕。
她竟然怀孕了。
梦言看了一眼夜色中那轮弯月,叹了口气,她才二十岁,竟然怀孕了……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恶心吃不下都是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小东西,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要是孩子保住了,她就这样当妈了?
君墨影动作轻缓地将她抱了起来,走得不快、但也不慢,他不想颠簸了她,也不敢耽搁了时间,现在的他,正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中。
眼看着他就要把梦言抱离梦鸣宫,院里的众人皆是一惊。
太医方才说“就近”,帝王这是……
“皇上!”
太后终于开口,深邃的眸光远远落在门口那两道人影上,月影下,双双交叠。
“既然浅妃的身子不宜挪动,就先让她在哀家这儿歇会儿吧。等太医检查完确保没事之后,皇上再带她离开也不迟。”
“不必了!”君墨影想也没想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