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平生万户候。
老师慷慨直言:男子大丈夫可以没有钱,没有权,但绝不可以没有志气,没有气壮心河的豪情。
去年秋天,我正为老父的文集出版印刷而奔忙,去婺州找黄叔,又顺道去永康,岂料老师已经不在。听师娘说,那日老师祭祖完毕,正准备收拾行装,去建康上任。吃完晚饭,觉得有些疲劳,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半夜三更,师娘听到老师呼呼喘气声,忙问怎么啦,他说心口痛,起身一看,大事不好。只见他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不一会就昏过去了,待把家里人叫醒,找来郎中,已无药可医。
听到这里,叶正则不禁有些伤感,想我浙东婺学,本是人才济济,名家辈出,不想这几年来,老师郑伯熊敷文先生,好友唐仲友说斋先生,吕祖谦东莱先生,加上这陈同甫相继而逝,叫人痛心不已。
叶正则说到这里,便想起与陈亮相见的情形。
淳熙二年(1175年),叶正则二十有六,去武义县招明山拜访吕祖谦。进得吕府,他就听到书房内有人高谈阔论。
现而今,举国上下苟且偷安,以和平、富庶而自得,文官庸俗懦弱,儒生空谈性命理学,老成持重的酸腐之风盛行,朝野之间看不到英武强悍的武将,既不练兵,也不设防,试问如此下去,如何恢复中原,又怎能一雪国耻?只恐怕到头来,连这东南一隅也无处藏身。
如此酣畅淋漓的言论,他第一次听到,直觉得震聋发聩,发人深省,不由朗声喊道:说得好。从此,他与陈亮便成了朋友,只可惜天各一方,聚少离多。
淳熙五年,就是公元1178年的春天,陈亮以一个普通书生的身份,连续三次给孝宗皇帝上疏,要求废除和约,对金宣战,复仇雪耻。而且呢,他还要求皇帝亲自接见他,让他当面陈述北伐抗金的方法和策略。这件事情,当时可说是轰动了整个临安城。
据说,孝宗皇帝读了他的文章后,深感震撼,拍案叫好,准备在朝堂里将此奏贴出来,激励文武大臣。而且打算召见陈亮,对他予以破格提拔。当时皇帝跟前有个红人,叫曾觌,就赶紧去拜访陈亮,想要拍拍他的马屁。可是陈亮呢,看不起曾觌,听到曾觌要来见他的消息,居然翻墙逃跑了。曾觌顿时尴尬无趣,遂对陈亮恨之入骨,在孝宗面前说了不少坏话,孝宗犹豫了。
等了几天,陈亮见没有动静,又上第二个奏札。这一次,孝宗决定,先派几个官员考察一下,可是,陈亮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大胆直言,针砭时弊,毫不留情,弄得那几个大人物下不来台。于是,他们就向孝宗汇报说:此人故弄玄虚,靠说大话来吸引眼球,其实没什么本领。
又等了十多天,陈亮见还是没结果,就上第三个奏札。明确反对坐守临安,偏安东南。皇帝心想,不论怎样,此人忠君爱国,精神可嘉,就准备给个一官半职。陈亮听说后,失望地说:“我之所以上疏,是为国家开辟几百年的基业,哪里是想用它来换取官职的?”一气之下,拂袖而去,潇潇洒洒地离开了临安。
范祖亮知道,老师陈亮是才学卓绝的爱国志士,而眼前这位岳父,叶正则水心先生也是个忧国忧民的至诚君子。三十出头,经参知政事龚茂良推荐,奉召赴临安。
进大殿奏对,直言当前国事之中有四难、五不可。那就是国是、议论、人才与法度方面的四难;五不可是:兵以多而至于弱,财以多而至于乏,不信官而信吏,不任人而任法,不用贤能而用资格。叶正则向孝宗说:“这五条,朝野上下都以为不能改动,难道不是当今实际存在的祸患和缺失吗。明知存在问题,仍旧沿袭,以致形成制约,不是一时一日了。知晓利害,明确虚实,判断是非,决定废弃和设置,就看陛下怎么做了。”
那时的孝宗已没了早年锐意恢复的精神,对这一番刺耳的忠言,也无可奈何,说自己的眼病很重,谁能担当此任,你就同他说去吧。叶正则再欲进言,孝宗惨然一笑,好久说不出话来。
光宗即位后,叶正则外任湖北安抚司参议,临别前作奏札上报,直言国家有六不善,即:国势不振,人才不多,民众不富,兵力不强,财赋不足,法制不够完善。又说:“首先,倘若不确立治国之宗旨,让这六个方面本末损坏,如同一棵大树,内有蠹虫,再不快速根治,任其下去,枝干将逐渐枯萎,支离涣散,到那时候,我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
可是,朝廷仍然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