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心……”师父突然将我拉到近前,借着烛火仔细端详着我的脸,“果然没事么?”
“没事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师父眼眸中的越来越亮的那圈暗红色光晕。
“你的眼角。”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眼角上。
我伸手摸了摸眼角,只觉皮肤略粗糙松弛了些,除此之外并没什么不妥。但待我触摸眼角的手放下时,便觉出不对劲儿来。我的手常年熬膏药制丸药,药气熏蒸之下,一直光洁柔软,张家娘子常常艳羡。前些日子制菡香玉露膏时,更是将一双手熏得白白嫩嫩。
可此时我手背上布满了一丝丝的干纹,触摸之下弹性亦差了许多。我从路过的姑娘那儿要了一面小铜镜来瞧,一照之下,更是惊恐,师父先前问我的眼角怎么了,原来我的眼角长出一根深深的褶皱,眼底也乌青松弛。就连唇角也微微下挂,鼻翼两边各突兀着两道纹路。
镜中我的面容俨然已是中年的妇人。“师父。”我惊慌失措地仰面去见师父:“百花楼也有花魁选人要出事儿,便是我?”
师父面色凝重,扶着我的肩膀道:“莫怕,师父断不会教你出事儿。你细想想,今日见过什么人,碰到过什么古怪的事,又触碰过什么特别的物件?”
我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有师父在,不会有事儿,强迫着一颗慌乱的心镇定下来,将一整日的事细说予师父知道:“早上起晚了,错过了林妈妈在花厅的晨训,随后见了百花楼里众姑娘,芍药态度不善,但我并未与她多话。再往后……韩画师来替我作花魁选人的画像,要去替换下芙蓉的画像,还没画,芍药便来捣乱,说要改她的画像,直到过了正午,韩画师才开始替我作画。奇怪的是,不过半日,他便画得了,且将我画得……甚是动人。”
师父拧着眉头不说话,我又想起了两桩事,忙补充道:“师父,师父,韩画师就是两次到铺子里来买龙珠丹的那位公子。还有,韩画师对芍药存了倾慕之心,芍药似乎无意于他。”
师父紧聚的眉心忽地一松,“韩画师……是替十二位花魁选人作画像的画师?”
“对,十二花的画像皆出自他一人之手。”这事百花楼里的人都知道,我很肯定地点头答道。
这边我与师父正梳理着这些看起来琐碎又毫无关联的事,楼下花厅里却已闹成了一片,不断有人跑下楼去,好像楼下花厅里突然来了南戏班子演新戏。
“海棠姊姊。”林妈妈指派予我的小丫头气咻咻地跑来,看到师父,忙又站定行了个礼,但仍旧无法抑制住她此刻的激动:“海棠姊姊,了不得了,快下去瞧瞧。”
“怎么了?”一开口我发觉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比平日圆润厚重了些,原来人变老了,声音也会变。
小丫头并没有主意我的变化,因为她教楼下正发生的事儿震住了,说话声都有些颤抖了,“当真是了不得,是韩画师……韩画师捧了五册金叶子,整整五册金叶子,来替芍药姑娘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