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嘴,心中暗怨:果然师父每一回带了我出来,都是假借了节庆游顽的由头,办他自个儿的事。只是不知他要如何教那些求子嗣的妇人遂心如愿,我也好奇得紧。
将要走到那远近闻名的求子殿时,师父却一把拉住我不走了,他将我拉到僻静处,吩咐道“师父不便进去,你便佯作是去求子的,混在人群里进到殿内。殿内供案上有座铜质的香炉,里头有菟丝子的子实,拜过的妇人皆要从里头取几颗归家种在窗下,她们深信这能教她们如愿得子。”
我从未去过求子殿,也不知她们如何求子,听师父这么一说,甚是诧异:“菟丝子?这能管用?”
师父笑了一声,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粗布小囊袋,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细细密密的种子,教我握在手心里。“殿前的那些不过是寻常的菟丝子,能顶什么用,有效用的,是你手里的这些。”
“师父是要我去分发予她们?”我摊开手掌仔细瞧了瞧,并瞧不出与寻常菟丝子有何不同之处。
“又说不见长进的话。”师父无奈地瞥了我一眼,“你若是在里头求拜,忽有人握了一把菟丝子进去分发,说此物灵验,你将如何作想?”
“骗子。”我不假思索地答道,转而便明白了自己先前想法的痴愚。
“你握着这些子实进去,待轮到你取菟丝子时,顺势将你手心里的混入香炉里头。小心些,莫要洒了,这些菟丝子得来偶然,再想找可就难了。”师父郑重地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里头,替我握好拳。
他虽裹着我的手,我心里却不大痛快,好端端的一个上巳节,本指望着水边花下,自有一番情意,偏偏是教师父带出来替他人作嫁衣裳。怎么师父肯替那些素不相识的如此良苦用心,却不肯分些心思予我?
我粘粘滞滞地磨蹭着不愿挪步子,师父倒是觉察了我的不情不愿,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我不好将心思吐露出来,只好临时推说道:“我一个姑娘家,要我去求子,师父要将我的脸面搁在何处?”
师父一愣,继而大笑了起来,形若听了桩好笑的事儿:“这还是我的好徒儿么?几时竟拘泥起这些细节来了?你向师父讨酒吃时怎不见你这般扭捏?你浑赖着师父不肯去睡时也不曾见你羞怯过。”
我顿时语塞,仿佛师父说得一句不差,分明满心不服,却一句反驳不上来。
“罢了,罢了。”师父俯首按住我的肩头,哄道:“你乖乖顺顺地去替师父办妥这趟差,待你出来,师父带你买甜米糕去,若嫌不够,还有甜甜的桃花酒,如何?”
我无可奈何地将头一点,转身重新投入络绎不绝前往求子殿的队伍中。走了几步回头望望师父,他正笑呵呵地冲我挥手,示意我快去。
我心里头禁不住一声声地叹息:我想要的岂会是那块甜腻腻的米糕,又岂会是那壶气味甜得庸俗的桃花酒,师父只顾着要遂那些不敢干者的愿,要到何时才能明白我心中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