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微微地同那妇人点点头,原是玉枝的闺阁姊妹,不过瞧她这个架势,显然已不是玉枝绣房里的绣女。也不会是她的街坊邻里。
果然,玉枝歆羡地打量着她,笑道:“那是从前了,现下她可是咱们绣房的小夫人了呢。”
原来是绣房里年轻的绣女教东家看上了,收在了房里做个妾室,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在玉枝她们那群家境平平甚至是贫苦的绣女眼中,这该是走了极大的运,才挣脱了辛苦的生活,从此衣食无忧了罢。
“小夫人是要买药,还是问诊?”我客客气气地向她行了个平礼。
这声“小夫人”唤得她甚是高兴,刚想与我回个礼,抬了抬手却又放下了。我在心底里笑了笑,她大约抬进门的时日不长,还不惯旁人向她行礼,也未改掉贫寒时动辄要向旁人行礼的旧习惯。
“问诊。”她想了想,补道:“也买药。”
既是要问诊,我便请了她往八仙桌旁去坐,自从柜台后头绕出来。
走出柜台的时候,我听见玉枝正低声同她说:“阿秦你直管放心,朱先生只阿心独一个徒弟,得的全是朱先生的真传。”见我出来,她们的说话声更细小了,可我还是听见了。“况且,你这情形,也不好同个男人讲,纵然是大夫,也多有不便,阿心就不同了……”
我佯装什么也没听见,请她落座,“小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没……也没什么不适的……”那秦氏小夫人支吾了一阵,也不敢正对我的注视,红着脸轻声道:“近来不喜油腻吃食,肚里恶心反酸……葵水也不见,我想……想问问是否有喜脉。”
“这也是人之常情,小夫人不必太过拘谨。”我了然地笑道,在桌上摆好腕垫,请她将手腕搁上腕垫。她将袖子略略往上撸起,露出了白白胖胖的一截腕子,两只赤金绞丝的镯子从腕子上滑了下来,碰到一起声响清脆。她指甲上染了大红的胭脂蔻,食指上一枚翠绿翠绿的翡翠扳指,无名指上则是一枚镶了红宝的鎏金戒指。
珠光宝气,脂粉香浓,年轻羞怯,这是秦氏给我的最初的印象。
她紧张地盯着我搭在她腕子上的手指,我仔细地听了一回脉,便将手指撤回。“小夫人并未见喜脉,不喜油腻是因饮食积滞,胃脘痞满,才致嗳腐吞酸,厌恶饮食。想来年节里吃食多,天又冷,偶吃多了不克化也是常有的,并不打紧,我替小夫人开一剂好药疏理疏理即可。”
秦氏不愿相信,忘却了羞臊,不甘地看着我:“可是,我葵水久久不至。”
“迟了多久?”我问道。
“总有七八日了罢。”她搁在桌边的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恳切且期盼地看向我。
我心知要教她失望,却也无法,诚然道:“脾胃失调,瘀滞所致,并非是有喜。”